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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人以書生之感,若說是個匠人,倒也勉強過得去。 書生兩手隨意一拋,那兩張字畫便順風而走,不偏不倚搭在了遠處晾衣桿上。 用腰上汗巾擦凈手,書生一笑,問道:“大爺看發?喔這字發可全?!彼哉Z中“胡”音發不出,畫便說成了發。 張和才狐疑地打量了書生片刻,道:“你是賀棲風?” 賀棲風道:“么錯,在下‘假書生’賀棲轟?!?/br> 張和才:“……” 一個連自己名號都說不全乎的人,張和才實是不大敢信,但府中的窗子糊了一半,還有六七天就要到日子了。 張和才輕蔑地再度打量他,揣著袖子道:“城東瓦市有個匠人,叫陳大魁的,認得嗎?” 賀棲風道:“認得?!?/br> 張和才道:“他有急事回家去了,拋了一半活兒沒做完,薦了你去。窗紙需得描字畫,一日最少做滿五張窗,工錢五十文,管一餐,干完了王府還有賞,能做不能?” 賀棲風笑道:“老陳仗義,喔能做?!?/br> 張和才道:“能做就成了?!彼麖男渥永锾统龆膩?,“這是定錢,明兒趕早,卯時去景王府角門報道,說找張總管,我找人接你?!?/br> 賀棲風接了銀子,道:“謝臟總管?!?/br> 張和才:“……” 他實在有點受不了賀棲風的口音,擺手不耐道:“記著別晚了?!痹捖滢D身走了。 第二日賀棲風果然按時到了王府。 張和才領他去到院子,看過一圈,賀棲風早早拉開栓上了工。 他接著陳大魁先前畫到的地方往下繪寫,做得極快,墨跡仿得也極像,還能題字,原先需得五日的工,他三日半便做出來了。 見他活做得漂亮,張和才倒是沒坑他,還是按五日的工給他結的銀子,又因見他真是個讀書人,張和才也沒了先頭時的輕蔑,結工時賞了他一方好湖硯,一錢銀子。 園子至此便算是拾掇停當,府中安平了兩日,隨著入夏一場淺雨過去,皇商入城來了。 烏江怒水接海,烏江府是這接海怒水的臨江大碼頭,裘家的香料商隊一兩年一歸,每歸便是從海上逆流入江,順著烏江怒氣磅礴的入??谥睕_上來。 商隊此次入城時辰提前了一日,且極不湊巧,船夤夜才靠岸,景王府一眾俱已歇下,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知曉。 夏柳耽早早起身,披衣蹬馬親自去迎,府里一時間忙亂不已。 待他接了裘家家主進王府來,張和才才第一回 見著了裘藍湘的模樣。 第十二章 十四帶隊出海,十八接了朝廷供奉,雙十出頭家業便盤踞了半個大夏,張和才以為這么一個女人,總該有些和尋常人不一樣的地方??烧彰嬉淮?,他并沒看出這小娘有何處高人一頭來。 裘藍湘個頭比他矮些,確實如夏柳耽所言,是個“蔥高的女娃娃”。 她中等身材,穿一身淡煙紅的行裝,腰上別了一把彎刀一只香包,眉目狹長,鼻挺唇淡,臉盤鵝圓,有副唐仕女一般的隨和容貌。 裘藍湘身后跟了個男子,看著也不算大,個頭高瘦,斂瞼低目地立著,穿一身內侍專著的圓領長綢袍。 這內侍煙目直眉,唇齒標致,容貌中有潑墨山水般跌月停云的寫意之美,倒是披了一副驚為天人的好皮囊。 二人后方跟一班船老大,有幾人竟還光著腳,眾人隨著裘藍湘,看著夏柳耽拉她敘話。 安排好了細料入庫及下人的住處,張和才尋著夏柳耽欲回報,便見這六七人烏泱泱地聚在二進院。 他腳步一停,方在院口立了一立,裘藍湘余光便望見他,立時輕拍了下夏柳耽握住她的手,二人于是皆望過來。 裘藍湘未語先笑,溫聲道:“連祁叔,想是院中找您有事,咱們也先莫在此耽擱了,站久了您不是腰累么?再者我這班大哥還未好歇,兩邊怠慢了,我心下過意不去?!?/br> 話落又朝張和才道:“這位是管事吧?” 夏柳耽道:“不錯,他是我府中大總管?!痹捖湔兴骸昂筒??!?/br> 張和才聞言趕忙跑來,下了個禮,他堆笑道:“裘當家高見,奴婢景王府管事張和才。其實無事,不過后邊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多事來回稟一聲?!?/br> 裘藍湘和氣道:“哪里的話,我長途而來,人多腿雜,貨也多,麻煩得很。我這班大哥來府上討擾時日,諸事還多依仗您了?!?/br> 張和才受寵若驚,連連道:“豈敢豈敢,奴婢一定盡心!” 裘藍湘又沖夏柳耽笑道:“那連祁叔,我隨你去堂屋,余事便叫張總管安排罷?!?/br> 夏柳耽頷首,張和才沖裘藍湘一禮,引她身后眾人朝外院去。 待安置了那票船老大,外院除了一間主屋恰巧全住滿,單余了那面容姣好的高個兒內侍。 張和才正發愁如何是好,他卻主動開口道:“張總管,在下遼書?!?/br> 張和才回神道:“哦,幸會,敢問您可是——?” 遼書平平道:“在下裘家管事,也是大奶奶房中人,告知此事是想同張總管言明,我素與大奶奶同住,房子不必單獨預備了?!?/br> “……” 這般陰私之事遼書張口便吐露,竟說得好似早飯用了倆包子一樣,張和才張著口愣了半天,片刻才道:“知……知道了……?!?/br> 遼書似不大愛笑,性子冰涼,藏跌月面目隱在冷霧中。 他一低頭從袖中掏出張疊起來的銀票,兩指夾著,塞進了張和才手中,低低道:“大奶奶囑咐了,我等外人來府叨擾,必是給張總管添了許多煩憂,一點茶葉錢,還請你務必收下?!?/br> 張和才一摸那銀票立時眉眼笑開,推脫道:“份內之事,份內之事,何須如此?!?/br> 遼書平直道:“張總管別客氣了,若您不受,回去大奶奶要罰我跪腳踏?!?/br> 張和才:“……” 他原本就是客套客套,可遼書這話卻讓他有些無從接起,只得訕訕斂手道:“那就多謝了?!?/br> 收了銀票,張和才主動引他去主屋轉了一圈,遼書對布置并無意見,叫人來暫添了些他們自己的東西,余下便只道:“他事等大奶奶來定奪?!?/br> 再出屋時,日頭已懸起了,淺夏的盛陽升起來。 張和才引了遼書去廚房用早飯,二人行時,遼書同他道:“張總管,還有一事需得你費心?!?/br> 張和才忙道:“遼總管直說便是,咱這兒一定盡心著辦?!?/br> 遼書道:“此次我家商隊回船是人先行,細料船吃水,輜重在后,明后日還有一船兩千斤的細料到港,屆時在貴府入庫盤點,還需得張總管尋人搭把手?!?/br> 張和才笑道:“好說,好說?!?/br> 此話一落地,遼書行了半個禮,不再言語了。 外院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