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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夏柳耽很少在書房里。 和縣太爺一樣,縣太爺斷案常不在府衙在講茶大堂,夏柳耽吩咐事也常不在書房而在鹿苑。 張和才一年半前調下來景王府里做事,調來這一年半間只在書房見過夏柳耽寥寥數次,趕去書房的路上,張和才在心中思索,許這回將要吩咐的事,是件大事。 他又想這會是件如何大的事,如果是,他又應不應付得了。 從宮里調出來就是不愿應付大事,不和李斂再牽扯也是不愿應付大事。 他實在不想再應付大事了。 過了兩重院子,張和才從長廊穿行,行過護院隊,他立在書房外報了一聲,夏柳耽很快開口,喚他進去。 待進了書房,張和才躬身下了個禮,堆笑道:“王爺,您喚奴婢?” 王爺正背著身在喂鳥。 朝后擺擺手,夏柳耽盯著籠中雀,語氣有些飄忽道:“和才,你好了?” 張和才忙道:“是是,托王爺福,已大好了?!?/br> “哦,好?!碧謸狭藫虾?,夏柳耽仍是盯著雀鳥,隨口道:“卿卿托侍女送了些藥,早前忘了給你,等會兒你記著上后頭領?!?/br> 張和才驚道:“謝王爺、李王妃洪恩,只是先前您已賜過藥了,再……奴婢這,這不敢領受?!?/br> “嗨,無事?!毕牧⒑仙哮B籠子,轉回來坐在太師椅上,道:“淑檀淘得很,這回傷了你,卿卿心里也過意不去,一點賜物,你領著罷?!?/br> 張和才涕道:“是,那奴婢便愧領了?!?/br> “嗯?!?/br> 夏柳耽隨手翻了下案上的書冊,道:“這幾日你去城中包家客棧,再有十日皇商過境收香,要宿在城中些許日子,我和裘家家主有交情,諸事府里包攬,這都老規矩了?!?/br> 頓了頓,他一拍腦門道:“哦,對,你一年多前才來,還不知曉?!?/br> 又笑道:“你不識得那小娃娃,蔥高的女娃子,人厚道,也出息得很,十四五就帶商隊出海收香談生意,剛二九就拿了宮廷供奉,皇姨挺看得上她?!毖哉Z間在腰高的位置比劃,眼瞧著話便要跑偏了。 張和才忙道:“是,王爺言語的是,待她來了奴婢一定盡心招待?!?/br> 他又道:“只是王爺,這事兒著實的不大好辦?!?/br> 夏柳耽道:“嗯?怎么了?” 張和才先略一解釋,接著道:“今年自打開了春市,城里便滿得不像話,實在沒地兒了?!?/br> “嗯……” 夏柳耽摸摸胡子,沒有言語。 他正思索間,張和才躬身又道:“王爺,你看咱們府中外院不是還空著個小園兒?雖說舊是舊了點兒,奴婢這些日子領著人拾掇拾掇,大件物什換換,園子里再弄弄,搞出個妥貼樣兒來,怎么著也夠個十幾號人歇腳了。咱府里仆役也就幾十號人,不多,房子寬綽,那些運貨的下人讓他們和咱湊合湊合,反正也就宿個把月,我們這些人擠點兒就擠點兒,不算什么?!?/br> 他堆笑道:“王爺,您看怎么樣?” 夏柳耽聽過立時松了口氣,擺手道:“你有主意便就你拿主意,安排去罷,要使什么自去庫房支?!痹捖錇⒙渎淦鹕淼溃骸拔铱纯磁H??!?/br> 張和才嚇得一把拉住他衣袖:“王爺,您可不能再騎了??!您、您這是要折奴婢的壽??!” 夏柳耽被他逗樂,一拍他肩膀,朗聲笑道:“好,好,那本王上街遛鳥去?!?/br> 拿開張和才的手,夏柳耽返身拎了他的雀兒,輕快地走出門去。 張和才跟著跨出門檻,遠送了夏柳耽。 他在門前立了半晌,朝迎上來的張林道:“叫上幾個人,去把離贅園拾掇拾掇,院子打掃出來?!?/br> 張林一怔,道:“哎?!痹捖錄]頭便要走。 “上哪去!回來?!?/br> 張和才一把扯住他后脖領,下了玉階,他攏起袖子,引著張林道:“咱爺倆先去瞅瞅,看缺點兒什么,你和我去庫房里點個大數,過后再讓他們去打掃?!?/br> 張林一聽就懂了,咧嘴笑道:“好嘞?!?/br> 張和才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上下打量張林,嗤笑道:“瞧你那點兒出息?!?/br> 張林嘿嘿笑著,跟上張和才,二人朝離贅園去。 王府外的這廢園原是舊日長輩的住處,后來人故去了,園就空著了。 離贅意在遠離惡草,避世紛爭,建得不近,弄得也清雅,清雅的所在更需得時時打理,東西若是一落灰,立馬就顯得破落。 張和才在院中轉了一圈,平心而論,這地兒畢竟是皇家的,好東西舊了也無妨,一拾掇就出型,實際沒什么非得要更換的。 但張和才暗記了個大概,去了趟庫房,換了幾個大件過去,又在賬上支了些銀子,叫人將帳幔全買了新的,窗紙尋匠人來重糊,屋中桌椅銅鏡一應全換。園子里的山水他沒膽動,只是清理了幾株枯樹,栽了些新的花草,至于多支的銀子,張和才就自己揣著了。 這邊請了土地便開始動工動土,原一切都順,誰知干到第三日,糊窗紙的匠人家中老娘突然病了,急癥,趕著要他回去,那匠人便退了預給的工錢,還薦了另一靠譜匠人。 張和才破口大罵了他一整日,可人該走還是走了,該請新人還是得硬著頭皮去請。 請人這事兒,張和才不放心別人去干,可上回李斂那事的陰影還沒過,張和才也不知她走了是沒走,上大街仍是有些縮手縮腳。 按著那匠人的話尋到了地方,給了銀子,他鼓鼓勁從牛車上下來。 匠人給的方位是條衣帶長巷,張和才到了才認出來,此處正是廟租銀子最便宜的姥姥窩。 姥姥窩是條南北通的窄巷,巷子極長,青磚鋪底,兩側土房鱗次櫛比地緊挨著,扦插而生,巷子里聚滿了南來北往擺攤撂地,專跑江湖的手藝人。 巷口坐著一排算命的,后邊歇著幾個挑擔的貨郎,貨郎身邊挨著些大包袱皮,挖雞眼的下賭棋的沒什么生意,幾人圍成一圈或蹲或站,正聽對面說相聲的北方人報貫口。 張和才是土生土長的北人,自打來烏江府有日子沒聽過標準官話了,立在那聽了片刻,他抬腳再往里去。 后頭有點擠,幾間土房大門簾敞著,墻角睡了倆三醉漢,身邊包袱里放著自己吃飯的家伙,再往里去,巷子中間有一戶小院,院門口曬了些字畫,院里支著晾衣桿子,也曬了些字畫。 張和才四下探看,清清嗓子,高聲道:“有人沒有?” 里間立刻有人答道:“大爺稍等!” 過了片刻,一個做書生打扮的人卷著袖子,拎著兩張濕淋淋的舊字畫,從屋中徑直走出來。 這書生身量比張和才略高,眉目清秀,肩臂有力行走如風,他雖做書生扮相,可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