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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剛翻新好,還未請灶神開爐子,這頓早飯便得去王府吃。 從離贅園往府里去有些距離,可遼書看著實在不是個多話之人,二人并不熟稔,加之又知曉了他和裘藍湘的私事,這一路默默行來,張和才別扭得想抓爛自己的臉。 好容易熬到下廚房,張和才朝里一展臂,遼書回了個禮,道聲:“請了?!彪S即轉身入內,尋到早來的船老大,和他們坐到一圈吃飯去了。 遼書身上有股讓人不大痛快的勁兒,張和才和他一通交道打下來,實際感覺不怎么好,這邊一分別,他松了口氣,自去了院中用早飯。 因張和才早先備得妥當,除了當日清晨忙亂些,余時倒是一切安平。 晚間夏棠打外頭回來,見了裘藍湘很是激動了一番,王府眾人湊在一處吃了頓便飯,府中熱鬧了許多,幸是沒出什么節外生枝的事。 如此過了兩日,第三日近卯,天剛掛點亮光時,遼書說的那批貨來了。 大海船卸了幾十車細料,盡數全運來了王府東角門,張和才接到信兒時貨已到了,他趕忙起身穿衣,叫張林叫上人手,匆匆奔過去。 張和才趕得匆忙,去得很快,卻還不及裘家人快。 若是做管事的遼書到場倒不意外,張和才卻沒想到這時辰能見著裘藍湘親來,二人正趕了個前后腳。 打著燈籠近見了裘藍湘,張和才邊系衣領盤扣邊下了個禮,堆笑道:“裘家主,您早?!睆埩指谒筮呅辛藗€禮。 裘藍湘一看也是剛起,發匆匆盤的,腰封扎得有些凌亂,面上還帶些困倦。她沖張和才二人笑了一笑,還不待回話,外院方向又迅速現出三個人,領頭的便是遼書。 三人都穿得不算齊整,邊跑邊拾掇,遼書臂上還掛了件外袍。 幾步來到裘藍湘身側,遼書展臂一抖那件外袍,打身后虛摟般將袍服披在裘藍湘身上,初見張和才時那種冷霧后的表情消卻,嗓音如水滴砸琴面,低平道:“大奶奶,晨霧冷?!?/br> 張和才聽到身后張林發出聲極輕的嗤。 裘藍湘沒什么反應,只點點頭穿起外袍,旋身沖張和才溫聲道:“張總管也早,貨不少,勞您費心了?!痹捖湔姓惺掷鞯溃骸巴羰?,阿貴,盤貨罷?!?/br> 遼書低低應了一聲,去到對面,從懷中掏出賬冊,和汪溱一同開始盤入門貨,張和才則把在庫房門前,盤點第二道入庫貨。 “海椒一百斤——” “海椒一百斤——” “海椒一百三十斤——” “川椒一百斤——” “番紅花一百斤——” 汪溱報貨的調子不斷響起,汪溱唱一聲,遼書應一聲,待貨入了府庫,便由張和才再報一遍。 裘家的海運香辛料極為多,就這一船貨,三個唱貨七八個人搬,足干了有小半個時辰,最后一輛車才壓著貨進了門里。 碼頭的大貨板車不夠租,貨不是一次運完,分了兩批送來,故此除了搬貨的人,府外還有些押車的幫忙在卸,從碼頭往王府來回了幾趟,比府中人還忙。 眾人干到天見蒙蒙亮才停手,最后一袋海椒進庫,張和才掩上庫門,拿了庫賬,汪張遼三人一一對賬。 諸事俱結,天已亮了,裘藍湘和各人道了辛苦,眾人便散去用早飯了。 張和才還在和遼書他們對賬,故只遣了張林去給他備早飯,三人站在檐下就著最后一點燈籠火批對,忽聽得裘藍湘喚道:“汪叔?!?/br> 汪溱還未搭話,遼書便停了動作,抬首道:“大奶奶?” 裘藍湘沖汪溱歉意一頷首,走來對遼書道:“阿貴,你身上有銀子么?我起急了?!?/br> 遼書在欄桿擱下筆,從袖中掏出一打銀票遞給裘藍湘。 裘藍湘接了銀票朝角門外走去,那方板車正徐徐而出,府外那班人將之盡數押回碼頭去。 裘藍湘過來時張和才只抬了下頭,注意便又回到庫賬,可等了半天也不見遼書下筆,他便又抬了頭。 遼書正引頸望著角門,面上表情淡薄,眸色卻星火灼灼。 裘藍湘反身對著這里,僅露了個煙紅的背影,遼書直望著那片刻,再度撂下筆,平道了聲:“二位稍候?!毙闯情T徑直而去。 張和才:“……” 缺個人活兒沒法干,可也不能說什么,在心里罵了句娘,張和才也擱下筆,揣起袖子等遼書。 汪溱是個五十出頭的海船賬房,嗓門大,人也隨和。同張和才站在一處,他抬手拍拍張和才肩膀,指指遼書笑道:“他就這樣兒,這事兒家里也老有,張總管甭放心上?!?/br> 他有些北方口音,看在這份上,張和才讓開他的手,耐著性子勉強笑道:“裘家主……挺想得開?!?/br> 汪溱道:“嗨,小書長的好么,大奶奶就不大在乎這個那個的了。再者了,主子都看得中,我們做下人的能說啥?不過你看著,他也就是脾氣厲害點兒,人么,嗯?!彼Q了個拇指,又放回袖子里。 張和才憋了半天才忍住,沒沖那個拇指翻白眼。 二人又等了片刻,張和才餓得胃都響了,裘藍湘與遼書還未回來。和汪溱商量了一下,二人揣起庫賬,亦朝角門而行。 裘藍湘似與外間押車人在推拉些事,二人走到近處,還未出院,便聽得外面一男聲道:“你莫再勸了,這銀票我等實不能收?!?/br> 裘藍湘道:“賀大哥,我知你義薄云天,只我是個生意人,岸上許多事求了你,這幾張銀票你當是安我之心,萬請你收下?!?/br> 張和才耳中聽著這話,跟在汪溱身后跨出角門。 他前腳方出,后腳便僵在了門檻上。 前些日子他還在計較,說近來倒霉,不知菩薩是埋怨他久不去朝拜惱的,還是埋怨他朝拜了,捐的銀子不夠才惱的。 他現下肯定了。 盯著和裘藍湘推拉的賀鐸風,還有他身后環臂倚墻立的李斂,張和才慘白著臉想,是他娘的后者。 第十三章 李斂又換了張面孔,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他做夢都認得。 張和才嚇糊涂了,臉皺得和只老橘子一樣,腦子連過沒過,脫口痛罵道:“我佛??!你丫的掉錢眼兒里去了你!” 他這聲痛呼驀然,眾人剎那靜默,皆望向他,李斂自然也不意外。 二人目光相觸,隔著三個人,兩丈路,和一段淵源。 張和才見到李斂倚墻的姿勢散開,側變正,直直盯著他。她面上一切表情消散,盡轉錯愕。 張和才和李斂的幾個照面中,她五官從來復雜,笑不是笑,恨也不是恨,這是張和才頭一回見到她口鼻眉眼,全表露一個意思。 錯愕。 只這純然的錯愕僅持續了片刻。 望著面色蒼白,手腳皆軟的張和才,李斂忽然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