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2
已經失去了圣寵,日后也許再無翻身的機會。 柳彧闔了闔眼。 天子的斥責尤在耳畔,但映入腦海里的卻是王符得意忘形的嘴臉,心中的余怒再度升騰起來,他沉著面色,咬牙切齒地道:“此等鼠輩,定然要死的,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br> 此恨,因為張信,更因為姜昭。 這位駙馬爺平素里爽朗倜儻,但也未必稱得上算是好脾氣,起碼對于某些方面,總是有觸之不得的逆鱗在。 尤其是如此盛怒之時,所有清風朗月皆散,陰沉得有些嚇人。 申國公見他怒意不平,目光里都沾染上了沉沉的陰郁之色,不由得笑了笑,又坐回了位子上。 要的就是這樣的針鋒相對,如此才能成為他手中的利刃。 “柳祭酒止怒,如今有你我兩人聯手,還怕不能讓王符身敗名裂嗎?”申國公借機繼續道,“若是君王親信jian佞,所行無道,使得朝廷動蕩,我等輔臣可擁立太子,再還大齊一片清政。屆時你我,皆會名留青史?!?/br> 他籌謀多年,發展自己的黨羽,嫁了女兒拉攏林家,又熬過先帝,才等到了如今這般好時機。故而說這番話時,雖有引誘的因素,但也不免流露出了自己的幾分真情實感。 欲望遮眼,只覺世間權勢已然在握。 柳彧看了他一眼,如今的太子尚且是個垂髫小兒,如何斗得過這滿朝人精,屆時除去王符,大權獨攬于謝良之手,皇位之上不論坐著誰,都是傀儡罷了。 外戚干政果真是歷代都逃不開的威脅。 謝家最早本也不是什么鼎盛世家。 若非當年謝家女嫁給了個不怎么受寵的皇子,而這不怎么受寵的皇子成為了帝王,謝家焉能有今日? 人的欲望當真是無窮無盡的。 謝良是這樣。 柳彧自己也是。 他著實說不了旁人什么,原本他也不過是個落魄世家的旁系子,若非遇見季望,有了一身才學,蟾宮折桂尚公主,才成了如今的柳祭酒柳駙馬。 多少人拼盡一生也活不成他這模樣,若是尋常人大抵也該知足了。 但他總想要得再多一些。 想要登高至頂,再無人敢折他脊骨。 更想要折下姜昭的羽翼,讓她無枝可依,讓她不得不依附于他。 美人與權勢,他都很想要。 柳彧抬首,目光灼灼地問:“既然如此,你拉攏我,是想要些什么?” 從來沒有無謂的拉攏,申國公既然有意要他上這條賊船,定然是看出他身上有可拉攏的價值。 可柳彧雖為國子監祭酒,卻并非朝廷重職,手里無兵也無財,除了在文人眼里有些許才名,倒也并沒有什么實打實的硬性價值。 所以他心有狐疑。 而申國公也看出了他的狐疑,便開門見山地解釋道:“先帝在時寵極了淮城,且不論天下奇珍異寶年年賞賜,更是把她當眼珠子護著,故而在淮城豆蔻之年,先帝還送了一支千騎兵馬作為公主府兵,可任意由她調動,此千騎兵馬從神武軍內抽調,皆為軍中好手,組建之后又稱千機軍?!?/br> 言及先帝,謝良不由得沉了沉眸光,過往無盡歲月若云煙一般,層層霧靄,重重簾幕,當他越過迷障,只見美人如花,卻終究隔于云端。 聞名天下的仙妃在此中乍然閃現。 謝良的胸口登時泛起細細麻麻的針刺般的疼。 他不由得捏緊了茶杯,面上卻無異色。 柳彧不知此事,頓時愕然道:“我見公主府兵不過百人,哪來的千騎?” “你雖見到的是百人,可淮城能調動的是足足兩營兵馬?!鄙陣粗?,“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大齊兵制一營五百人,皇家禁衛分有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左右神武軍,驃騎大將軍狄越掌羽林軍和龍武軍,卻無私調的權力。 先帝對于兵權一事處處謹慎防范,在朝臣將領不得養私兵的情況下,哪怕是武將之流可擁有的府衛也不可超過百人。 換而言之,淮城長公主名下可自由調動的兵力,比洛陽中的絕大部分武將還要多。 若能動用這千騎兵馬,必定如虎添翼,萬事皆可圖之。 柳彧舔了舔后槽牙,總算是明白了謝良的意圖。 如今姜昭尚在昏睡中,只消拿到公主的印信,他身為駙馬,就足以代表公主的意思去調動千機軍的兵馬。 謝良見柳彧許久不曾回應,目露疑惑,忽而意味深長地感嘆道:“原來駙馬不知此事啊……” 這一聲狀似無意的嘆謂,慢慢刺入柳彧的心間,宛若帶著倒刺的一簇荊棘,卷襲起并不猛烈,卻此起彼伏的悠長痛意。 “是啊,我并不知曉?!绷鴱?,“公主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曉?!?/br> 他扯了扯唇角,也不像是在笑,倒像是在強迫著自己冷漠些,才能不顯那么狼狽,然而在這一段姻緣里,他早已身處泥濘之中。 哪怕再如何掙扎,也不過是沉沒得再深一些。 屋內燭火凝淚,燈芯末端的火苗觸碰到匯成小池的燭淚,倏地迸射出“滋啦”的聲響,漫出的一滴紅淚,緩緩落在了古銅色的燭臺上。 謝良道:“如今淮城在昏迷之中,拿到她的印信,對你而言并不難?!?/br> 他生怕柳彧作為一個自命清高的讀書人,對此事心有不齒,本想再蠱惑幾句,卻不料柳彧竟輕輕地道了聲“好”。 這一聲“好”有千鈞般重,昔日所學的圣賢之道,在這一刻已然湮滅成灰,什么風骨大義,什么忠君報國,都已經埋葬在欲望的洪流之中。 謝良意外地看著他,竟在這俊朗的面容上瞧出了無盡的陰鷙與野心。 竹心腐朽,君子道消。 謝良忽而開懷大笑。 這便對了,欲成大事者從來做不得君子。 適時,屋外響起細碎輕盈的腳步聲。 謝良和柳彧警惕地對視一眼,皆噤了聲。 只聽屋外有人驚訝道:“殿下你醒啦,屋外風大,怎不進去?” 西院美姬的嬌柔話語傳入屋內,猛地讓屋內兩人如墜冰窟,泛起萬千寒意。 柳彧連忙疾步而去,一推門。 只見夜色朦朧,明月似水,淌淌流入庭院,昨夜的桂花落了滿地。 姜昭就站在這一片月色之中,披著件簡單的天青色外衣。 她在那兒,不近不遠,不悲不喜。 一雙秋水瞳就這么地直勾勾看來,極輕,也極冷。 第45章 這可是毒藥…… 這樣冷冽的, 宛若是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她定是聽見了! 她必然聽得一清二楚! 柳彧被看得渾身冰冷,事情敗露的恐慌, 已經遠遠超過了見到姜昭醒來的喜悅,他只覺通身被浸于冰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