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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箱找到一家咖啡店,雖然他帶著一把桐木柄黑傘,但沒有撐開,他現在只需要熱飲溫暖一下身體。咖啡店很小,這個點了,人也很少,畢竟凌晨喝咖啡的人并不常見,除非跟他一樣作息不穩定。這里的咖啡沒有那么苦,他忘記叫服務生女士不要加糖,但至少溫度足夠溫暖。在他等咖啡的過程中,雨越下越大,轉眼外面就像是在砸豆子一般。很多游客紛紛往這些店里擠,白唯夫坐在窗邊,將箱子放到桌上,以免被擠到。正出神想著雨什么時候停,一雙眼睛忽然出現在他的視線內。——目如點漆。.這一瞬間的對視,仿佛過了一輩子。雨中的人瞳孔漸漸收縮。白唯夫迅速拿起手邊的傘,一面推開擁擠的人群,一面叫著那人的名字。大雨傾盆,沖進雨簾中幾乎看不清人。但是白唯夫沖出咖啡店,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一身濕透,身形比以前更加削薄,提著黑色格子行李箱,仍是乖順的黑發下是一雙漆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后就轉身走了。白唯夫撐開傘,奔到那人面前,將傘撐在他頭頂,喘氣間,白色淺霧在二人眼前消散。時安瘦了很多。白唯夫張開手,緊緊抱住那具冰冷潮濕的身體。時安像一具木偶人,深潭一樣的眼睛沒有焦距地看著空中。“時安……你借給我的傘還沒有找我要回,你忘記了?!卑孜ǚ驅㈩^埋得很低,嗓子因為剛剛突然的大喊而變得嘶啞起來,十分難聽。時安半張著嘴,在最初的震驚后,他的表情慢慢軟化,但還是有些面無表情。“你這是做什么?這里這么多人……這樣不好?!睍r安把他一把推開。白唯夫把他拉回,“與他們無關,是我們,我們的問題,時安?!?/br>時安表情一瞬間有些崩潰,“我們?我們什么問題?”白唯夫看著他,嘴張了張,但仍是沒說出什么來。時安等他,又等他。最后,他拉開白唯夫的手,抬手抹了把臉,“我還有一趟火車要趕,有事以后再見吧?!?/br>白唯夫扣住他的手腕。時安回頭,眼里是疲倦。“你的詩集,我都看了?!卑孜ǚ蛴行┒哙碌亻_口,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激動的。時安沒說話,只是看著他。“貓,貓現在喂得又懶又肥,黏人得很?!卑孜ǚ蚱D難地透過雨幕看著他。依舊沒得到回應。白唯夫抹開眼睫上的雨水,深吸一口氣,“杜鵑花,我每天都有澆水,但還是四年開一次,不過長得很好?!?/br>時安嘆一口氣,抬手止住他,“唯夫,唯夫冷靜點,這些你想和我說都可以寫信,我有急事,以后再說吧?!彼_緊扣在手腕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將手從中間抽出。“對不起?!?/br>三個字,白唯夫垂著手落寞地看著他的背影。“什么意思?”時安背對著他。“對不起時安,我不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我這個人蠢得很,又自視清高,還很自以為是,但其實什么都不知道。謝謝你的感情,謝謝你的照顧,是我無知,我無知才傷了你的心,當年那天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膽怯,對不起,對不起時安?!?/br>白唯夫一口氣把這些年積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肩膀無力地下垂,臉上不知是淚混著雨,還是雨混著淚。雨大得兩個人的話幾乎要聽不見,時安聽著他喊出這一段話,握著手提箱的手微微發抖,關節泛著青白,口中呼出大團霧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冰冷的雨水中,時安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知道,我練習了幾百遍?!?/br>時安深吸一口氣,勾起嘴角,笑容蔓延在臉上,最后笑出聲,聲音越笑越大。白唯夫抬頭看他。時安回頭看著白唯夫,一身釋然,他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白唯夫的肩,“唯夫,我也謝謝你,真的。這是我的地址,你還有想說的,可以寫信給我,我要走了,再會?!?/br>他從衣服內袋里拿出一張有點泡發的卡紙,塞進了白唯夫的外套口袋里。白唯夫眼睛微微張大,眼看著他提著手提箱在雨中跑向街對面,然后上了通往車站的單程巴士。暴雨中,白唯夫手中的傘落到地面上,孤零零打著圈。.在新的一次作家會議結束后,白唯夫受邀去和戴青他們參加茶會。令白唯夫驚訝地是,茶會除了邀請了國內的部分先進思想的作者之外,還邀請了一些國外的詩人和作家。音甀就在里面。白唯夫看著她走過來。“表哥,你對自己的放逐結束了嗎?”音甀坐在他旁邊,當年尚顯稚氣的少女此刻已有幾分成熟女性的味道。坐在對面的戴青也看過來。白唯夫攪拌著茶匙,“或許吧?!?/br>音甀眼睛一亮,“他回來了?”戴青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低頭去喝茶。白唯夫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扭頭看著她道,“你今天是作為代表過來的?”音甀眉頭一皺,這語氣,怪像要choucha作業的老師一般,“你又要考考我啦?”白唯夫笑了笑,“只是問問,伯父伯母來了么?”音甀往自己茶里加了塊糖,“爸爸還在日本,mama跟我過來了,她正想叫你過兩天去看看她呢?!?/br>白唯夫點了點頭。戴青見他倆聊著,手摸起夾包想去和別的作家聊聊。白唯夫抬頭叫住她。音甀立馬端起茶杯走到一邊去了。戴青坐回去,開玩笑道,“跟我聊必須要交稿的?!?/br>“先交一本詩集可以么?”戴青表情一愣,聽錯般往前探了探身,“你說什么?”“原來不收詩嗎?”“你準備回來了?”“不是回來,是出發冒險?!?/br>戴青嘴角不可抑制地揚起,十指三五下從夾包內取出香煙來點上,腮幫凹下去深吸了一口后,才道,“你要寫詩,確實是冒險?!?/br>說完還有些被嗆到,邊咳邊笑。白唯夫也跟著笑了笑,聞著煙味,手指有些蠢蠢欲動,戴青對他這小動作再熟悉不過,摸出一根點燃,二指夾著遞給他。白唯夫猶豫了一下,接過來放嘴里抽。“怎么想到要寫詩了?”戴青瞇起眼看他。“詩者,吟詠情性也。我有情,想寫詩不是很自然?”戴青又笑了笑,沒接著說,慢條斯理抽了好幾口后,才道,“你這一次自我驅逐,可驅逐得夠久的……我辦公室老地方,等你的來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