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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齊都永安不到三百里,影衛大人膽子也太大了,他怎么做到的?”賀玨緊鎖眉頭,不到三百里,難怪他們逃了好幾天,眼看就要到邊境了,卻還要引追兵去葫蘆谷。裴戎見賀玨不說話,便繼續解釋:“北齊信奉明王,認為那是救世主,日月神殿是明王在人間的象征,日月二字,便是拆開的明字?!?/br>“嗯,這個朕知道?!辟R玨一抽馬鞭,讓馬兒跑得更快些,他太著急了,恨不得立馬見到靳久夜。裴戎見此也不再多言,雖說是遠在邊關,但影衛大人入后宮已有大半年了,再閉塞的消息也傳了過來。他見過那位傳奇般的人物,只覺得對方殺伐果斷,根本不可能跟情愛沾上邊,而今看陛下心急如焚的模樣,才徹底意識到,那位不光是玄衣司的影衛大人,還是西京城的貴妃,是陛下心之所愛。夜,朗星照空。廣袤的荒原上,黑甲騎兵訓練有素地狂奔,噠噠的馬蹄聲震耳欲聾。葫蘆谷,一道天險般的峽谷,很快就呈現在他們的眼前,周圍寂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沒有。濃重的血腥味老遠就嗆得人頭皮發麻,沖鋒前列的高山鷹調轉馬頭,回來對賀玨說:“陛下,前面就是了,臣看到了斷肢殘臂,身著銀甲……”“是狼煙騎?!迸崛致氏日f道,他極目望去,葫蘆谷的峽口猶如一線天,被漆黑的夜色籠罩,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仿佛是一個巨型怪物張著吃人的巨嘴。“可能聽到打斗聲?”賀玨沉聲問。高山鷹搖頭,“沒有,很靜,靜得可怕?!?/br>賀玨心里沉甸甸的,如果連打斗聲都沒有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沒趕得及,是不是只能去無數具尸體中或者殘肢中,去尋找他的夜哥兒?“立刻入谷?!辟R玨下令,雙腿一踢馬腹,離開隊伍,加速走到最前列。裴戎跟了上去,他望著夜色和遠處的山谷,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陛下,臣建議你還是守在谷外,以防有什么不測。畢竟這地方,著實很安靜了,保不齊狼煙騎還留在谷內,或正埋伏在哪處準備伏擊?!?/br>“若狼煙騎還留在谷內,朕更要進去會一會了?!辟R玨揚起馬鞭,速度愈發快了起來,將裴戎和高山鷹都甩在身后。其實他更期望狼煙騎還在葫蘆谷,如果走了,那意味著靳久夜已然被他們拿下。賀玨了解那個男人,他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拿下,除非身死,否則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會提起刀繼續戰斗。他的耐力與決心,非比尋常。峽谷內層層疊疊的尸體,地面的土壤都浸成了紅色,淌著血緩緩流動。京畿衛的馬蹄踏過這片土壤,賀玨已然沖到了最前面,比他更前的只有三四個沖鋒兵。狼煙騎還沒有走,他們還有幾百人圍在峽谷的中央,個個手持刀劍,卻都靜立不動。在他們中間的,同樣是個靜立不動的黑衣男人,他左手撐著一桿銀槍,右手提著一把短刀,血糊滿了他全身,連刀面都是流不盡的血紅。雙方對峙著,誰都沒有動作,誰都沒有出聲,仿佛是一尊尊雕塑,站了幾天幾夜,或者上萬年。星空往下沉,夜色往下墜,黑暗掩蓋著血腥,遠處的人群猶如一個個惡魔陰鬼。京畿衛的馬蹄聲驚動了外圍的狼煙騎,他們齊齊轉身看過來,隨后sao亂地往后退,賀玨下令:“格殺勿論!”他的馬率先踏過,手腕翻動,持劍刺破幾個人的咽喉,他面色冷靜,眼神只注視著那個遠遠靜立的黑衣男人。有狼煙騎沖了過去,賀玨心頭一緊,卻見男人提刀,電光火石間,一顆新鮮guntang的腦袋落了地,男人的動作利落無比,甚至讓人看不清他是怎么出的手。沒有人再敢上前,他們往后退也下意識地避開。賀玨騎著馬沖開人群,緊隨其后的京畿衛破開一條道路,黑衣男人在道路的盡頭,周圍的廝殺喊叫不能影響他分毫。沒有人近到他身前,沒有人意圖與他戰斗,他便一動不動,手中的銀槍支撐著他站立,他冷漠得連呼吸聲都沒有。賀玨翻身下馬,在一片尸骸中,一步一步地向男人走去,他越走越快,踩過血海尸山,眼里只有那個男人。“……”他想喊出男人的名字,可發現嘴唇顫抖,喉嚨竟失了聲。越來越近,近到他終于看清了男人的臉,是那張熟悉的臉,他的胸口猶如被巨石彈壓一般疼痛。一條條血痕凝固在男人的臉上,他的臉色一片蒼白,連嘴唇都烏青了,他的眼睛無神地看著遠方,眼眶周圍盡是一片通紅的血絲。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三尺內,男人果斷提刀,刀鋒滑向賀玨,賀玨驚訝地撤后一步,幾乎在一瞬間窮盡畢生所學,險險避開了這一刀。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男人,感到臉上一痛,不禁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溫潤的血絲,被刀鋒劃破了臉。如果沒有避開,那么劃破的是他的喉嚨。而出刀之人,沒有為傷到賀玨而感到一丁點驚訝或自責,他的神情依然冷漠,眼神依然無光。他依然提著刀,隨時為戰斗準備。賀玨意識到不對勁,他的夜哥兒沒有認出他,只要近到身前,靳久夜不管是誰都會一刀取命。這是殺紅了眼,殺到只剩下反應。他就是依靠反應和本能支撐到現在,他早已是強弩之末,只撐著最后一口氣。賀玨看到男人身上,胸口不知何處還在流血,一點一點浸出來,濕潤了他的外衣。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黑衣早被撕裂出一片又一片的傷口,賀玨心疼得無以復加,手與腳都在顫抖。“哥……”他慢慢上前,聲音里是無法掩飾的哭腔,“夜哥兒,是我?!?/br>“我來了?!辟R玨的聲音一點點靠近,男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看著賀玨,像是在尋找什么,好半晌,兩人都這樣彼此對視著。隨后黑衣男人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你想說什么?”賀玨問,靳久夜突然腳下一軟,支撐的銀槍脫了手,哐當一聲歪倒在地,連著人也往地上軟了去。賀玨猛地沖上前,接住了男人,將他緊緊抱在懷里,聲音沙啞而動容,“夜哥兒,我來了,我來帶你回去?!?/br>靳久夜咳了兩聲,盡力站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