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面前，也常常避開不提。

那也許是靳久夜這一生最痛苦的記憶，那時候他那般小，那般無助，卻要被扔進那般殘酷的地方。

賀玨心疼地回頭再看一眼靳久夜，男人在雨幕中執著一把傘，神色依舊漠然，沒有痛楚亦無悲喜。

“姑祖母，姑祖母……”鐘宛秀被宮人毫不留情地拖走，她只能大聲呼喊太妃，以尋求一絲轉機。

太妃從殿中走出，走到廊下，看到此情此景，亦是驚了一番。

“陛下這是在作甚？”她連忙命令宮人停下，“宛秀為何淋了雨，快進去換衣裳?！?/br>
“不必了?！辟R玨打斷太妃，“鐘氏女德行有虧，不便留在宮中陪伴太妃，還是遣回鐘家好生教養吧?！?/br>
“什么叫德行有虧？”太妃疾言厲色，說起來她也算鐘氏女，陛下這是在暗指什么？

賀玨冷冷一笑，向前走了幾步，持傘的宮人連忙跟上。

“太妃心里有數，不必朕親口說出，靳久夜是朕的人，犯了什么宮規，也要由朕來處置?！辟R玨踏上臺階，與太妃對視，君王的威嚴在這一刻顯得尤其懾人。

他看到靳久夜還執傘站在雨中，氣得又斥道：“做什么木頭樁子，還不進來躲雨？”

靳久夜忙踏上臺階，站在了屋檐下，跟隨賀玨的身旁。

這一刻，太妃可算明白了，“陛下是來為靳久夜做主的么？他身為后妃，無視宮規私自出宮，還打傷十數名羽林衛，哀家身為太妃，如何懲治不得？還望陛下秉公處置，莫要徇私才是?！?/br>
賀玨挑了挑眉，側臉去看靳久夜：“你還打傷了十數名羽林衛？”

“是?！苯靡谷鐚嵒卮?。

“受傷否？”

“不曾?！?/br>
賀玨點點頭，“看來朕的羽林衛是該好好練練了。林持失職，張福，命他明日到勤政殿來領罪?！?/br>
“是?！睆埜Ｔ谝慌杂浵聛砹?，這當口，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一件外衫，遞到靳久夜面前，“影衛大人披著吧?！?/br>
賀玨贊許地看了他一眼，命令靳久夜，“披上?！?/br>
太妃看不得這兩人膩歪，怒言打斷：“陛下，靳久夜犯錯，便不懲罰了嗎？不懲罰何以服眾？他私自出宮這一項，若說嚴重點，便是不守婦道！做出這樣的行為，他眼里還有律法宮規，還有陛下這個夫君嗎？”

“太妃，靳久夜是個男人，有什么婦道要守？”賀玨凌厲的眼神看過去，“反倒是太妃自己，是否應該反思下，婦道二字是如何寫的了。朕說過，靳久夜是朕的人，輪不到太妃肆意處置?！?/br>
“你！”太妃氣得說不話來，賀玨竟然罵她不守婦道，“陛下，哀家是你的母親！你竟然……”

“母親？”賀玨笑了，但笑意不達眼底，“太妃做過什么，心里應該清楚?！?/br>
“你……”太妃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連厚重的妝容都掩飾不了慌張和心虛，她近乎失聲地問，“你知道了什么？”

賀玨看著她，一字一句：“朕只知道，朕的母親是孝淑秦皇后，而你，是太妃?！?/br>
太妃踉蹌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她歇斯底里道：“哀家，是你的親生母親！”

賀玨微微一笑，反問：“是么？”

那輕飄飄的兩個字，讓太妃赫然意識到，她曾自以為是的血緣親情，不過是這人的仁慈憐憫罷了。他若收回，輕而易舉。

完了，徹底完了。

“你竟然為了這個男人，這樣對哀家？”太妃聲色內荏地撲上去，抓住賀玨的衣袖，試圖探測君王內心的一絲惻隱。

賀玨卻無比冷漠地一點一點掰開，“太妃看起來心緒不寧，還是擇日去大運寺清修吧。宮中暑氣太重，不比大運寺涼爽宜人，短時間便不要再回來了?！?/br>
說完這話，賀玨不再搭理太妃，徑直往外走。

突然，太妃啊地狂叫一聲，瘋了般沖進雨中，扯住了賀玨的胳膊，她的雙腿彎曲，幾近跪下。

“玨哥兒，我是你的母親，我生了你……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縱然做了什么，你也應當原諒我，我是你的母親啊，玨哥兒……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去大運寺，我不去清修！玨哥兒，你放了我……”

暴雨如注，太妃狼狽不堪地乞求著賀玨，賀玨的臉是那樣寒如冰霜。

他的目光如鋒利刀尖落在太妃抓他的手上，當年就是這雙手，將他推進了冬日的湖水里，她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要親手置他于死地。

當年就是這雙手將謀逆大罪的巫蠱小人塞到了他懷里，他驚愕地問為什么，太妃卻哄騙他是個玩具。

此后諸多事，她幫著三哥害他不止一次兩次，她以為她做事隱秘，她以為他從不知道……可笑，這樣的人怎么配做母親？

賀玨一把推開太妃，太妃和著雨水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愿再看她一眼。

身后傳來太妃近乎瘋癲的嘶吼吶喊，即便出了壽康門，走到宮道上也能遠遠聽見。

雨小了些，好像一瞬間就停了下來，夏日的暴雨總是來去匆匆。

靳久夜忽然收了傘，鉆進了賀玨的傘下，他伸手握住了賀玨的手，發覺這人的指尖有些涼，“主子?！?/br>
賀玨輕輕一笑，聲音也很輕，“聽聽，她似乎還在咒罵朕，可是朕卻不覺得有什么。這幾年朕一直由著她，過不去那個結，還要虛與委蛇，但今日突然與她撕破臉，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br>
“嗯，都過去了?！苯靡拱参康?。

賀玨默了片刻，隱去眼底最后一絲哀傷。

突然他反手抓住靳久夜，將男人的手緊緊攥在手心，惡狠狠道：“你可沒過去，去勤政殿，跟朕老實交代?！?/br>
靳久夜頓了下，想掙開又沒敢，“是屬下的錯，不應擅自出宮?！?/br>
“朕沒說這個?！辟R玨吩咐宮人，“去太醫院，將蘇回春叫到勤政殿候命?！?/br>
靳久夜不說話。

賀玨再看看他渾身濕透的衣裳，立時又怒上心頭。

“誰讓你去壽康宮的？朕那日在乾元殿說的話，你都沒聽明白是不是？她讓你跪你就跪，還有沒有把朕這個主子放在眼里？待會兒也看看膝蓋跟腿，若有半點損傷，朕饒不了你。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