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變得安靜乖巧了。

祝深有些慶幸，此時自己是他的依靠。突然又有些生氣，這人要是從小到大病了那么多遭，豈不人人都是他的依靠了？

見祝深突然皺眉，鐘衡悄悄用右手勾勾他的小指，“別……生氣?！?/br>
祝深氣笑了，“那你趕緊睡覺?！?/br>
鐘衡搖頭，定定地看著他。

祝深也不知道這人燒回到幾歲了，等他好了以后這大概就是他的黑歷史了吧。他也沒有什么哄小孩的經歷，頂著這么灼人的視線，便說：“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鐘衡舔舔唇，點點頭。

“我說完你可一定要睡覺了?！?/br>
鐘衡有些遲疑，祝深在身邊，他不舍得閉眼。

雖有些不忍，祝深威逼道：“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走?！?/br>
鐘衡馬上說：“睡……”

神情急切，發出了很小的一聲。

祝深絞盡腦汁在腦海里找著睡前故事。

正好他上一本看的書是王爾德的童話，名叫。便對鐘衡講：“從前有一只唱歌很好聽的夜鶯鳥，喜歡上一個青年學生，整夜整夜地為他歌唱，對星星講述他的故事?！?/br>
低頭看了眼鐘衡，眼睛眨也不眨地聽著他的故事。

祝深伸手蓋住了他的眼睛：“閉上?！?/br>
掌心的長睫扇了扇，有些癢，松開手時發現鐘衡果真閉上了眼睛。

祝深心底輕笑，聲音變得更加溫柔，他繼續說道：“王子明晚會開一個舞會，學生想要在舞會上邀請他心愛的女孩一起跳舞，需要一朵紅玫瑰?？墒菍W生的花園卻沒有紅玫瑰，只能孤獨地坐著垂淚。夜鶯知道他為什么難過，展翅飛到了花園里，找了一棵又一棵玫瑰樹，想要為他求一朵紅玫瑰?！?/br>
“后來她找到了嗎？”鐘衡問。

“找到了?！弊Ｉ铧c頭，聲音放得很輕：“可是冬天的寒冷損傷了那棵玫瑰樹的血管、花苞和枝條，它說它今年已經沒有辦法再開花了?！?/br>
鐘衡失落地說：“那夜鶯一定很難過?！?/br>
祝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又說：“可是有一個方法能夠讓它開出紅玫瑰?！?/br>
“是什么？”

“夜鶯得在月光下唱歌，用她的胸口抵住玫瑰樹的尖刺，然后她的血就會流進玫瑰樹的血管里，這樣一來，她的心血就凝成一朵盛放的紅玫瑰?！?/br>
鐘衡緊緊地抿住了嘴巴。

“夜鶯照做了?！弊Ｉ钜幌乱幌螺p緩地拍著鐘衡，哄他睡覺：“那天她還和學生告別了，說了一大堆話，可學生只看見有鳥在對他叫，他聽不懂夜鶯在說什么，他認為夜鶯的音符毫無意義。后來，他想著他的愛人睡著了?！?/br>
鐘衡不說話了。祝深以為他睡著了，輕輕掩實了他的被角，還是將這個故事說完：“那天晚上，月亮升起的時候，夜鶯唱了一整晚歌。尖刺刺入她的心臟，血紅玫瑰一片一片地綻放開，玫瑰凝成的那一刻，夜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看到，她已經摔落在了草叢，心臟還插|著尖刺，她就那樣死去了，死在了愛情盛開最美好的時候?！?/br>
“學生看到了玫瑰，將它摘了下來，拿去邀請心愛的姑娘跳舞?？墒枪媚飬s覺得玫瑰不名貴，配不上她，也比不上王宮貴胄送給她的珠寶。學生生氣地將玫瑰扔在了街上，與心愛的姑娘一拍兩散了?！弊Ｉ顒幼鬏p緩地下了床，看見藥水正好滴完，于是給鐘衡又換了一個藥水。

換好了藥水，再看鐘衡時，發現他眼睛濡濕，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你怎么了？”

鐘衡搖搖頭，啞著聲音問他：“你要走了嗎？”

坦白說，面對這樣濕漉漉的眼神，祝深拒絕不了。

“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弊Ｉ顔査骸澳阆氤允裁?？”

本以為鐘衡還會鬧騰一陣，纏著他不讓他走，但高燒像是燃盡了他的體力，他連說話也不大有力氣了，悶聲說：“雞蛋羹?！?/br>
祝深重新浸濕了一條毛巾，搭在了他的額上：“馬上回來?！?/br>
他看見鐘衡好像朝他笑了一笑，弧度不大，看起來很累似的。

祝深心里一酸，對鐘衡說：“等我幾分鐘?！?/br>
鐘衡輕聲說：“好?！?/br>
他一直都在等著啊。

匆忙下了樓，客廳燈卻一亮，祝深頓住腳步：“方姨？”

方姨忙起身：“阿衡好些了嗎？”

祝深點頭：“稍微退了點燒——你怎么還沒休息？”

“我放心不下，阿衡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他想吃雞蛋羹?！?/br>
方姨點頭，我一猜就是這個。

只見方姨熟練地磕下兩個雞蛋，在碗里用打蛋器攪動著。

祝深疑惑：“是怎么猜到的？”

方姨說：“他一發燒，腦子就迷糊，就嚷著要吃雞蛋羹?！?/br>
祝深問方姨：“他常生病嗎？”

“沒呢，阿衡身體很好，”方姨回憶了一下，“這么多年我也就見到他生過兩次病而已?！?/br>
一邊說，方姨一邊蒸雞蛋，“一次是他小時候，剛來如意山那會兒，因為有個小朋友失了約，他傻傻地在山上站了一天，被風吹得發燒了?！?/br>
“他在如意山也有朋友？”祝深意外。

方姨看著祝深，不大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將他帶進了客廳坐下，輕輕地嘆了口氣：“可能被人忘記了吧。還有一次是他大了些，讀高中那會兒，高二吧，冒著雨騎車給人買東西，得了重感冒，在醫務室呆了半個多月。醫務室的老師倒是挺照顧他，后來他還天天給人醫務室做值日?！?/br>
祝深笑笑，沒想到鐘衡還有這么段過往，不禁好奇：“給人買什么東西？”

方姨看了他一眼，不說了，只問：“你知道阿衡為什么生病的時候喜歡吃蒸雞蛋嗎？”

祝深搖了搖頭。

“他告訴我的。小時候他總生病，一生病外婆就給他做蒸雞蛋吃。如果能夠在生病的時候吃到蒸雞蛋，就感覺外婆也在陪著他吧?！狈揭唐鹕?，“我去看看蒸好了沒有?！?/br>
走了兩步，方姨頓了頓，哽咽聲音對祝深說：“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阿衡很少生病?！?/br>
祝深的心突然被什么刺中了。

不是很少生病，而是不敢生病。

吃到了生病時候濫竽充數的蒸雞蛋，一覺醒來卻再也見不到外婆了，那該有多難過啊。

鐘衡慣善隱忍，他是知道的。

卻沒想到，原來他連生病也靠忍。

抬起頭，祝深看見客廳正中的顯眼位置掛著他畫的桃花圖，囊括了一整個桃源的春天，看起來仍然鮮活靈動。

那天，他和鐘衡一起去取畫，因吳緒說那邊出事了便匆忙趕去了L國，這么久了都顧不上安排這幅畫，沒想到鐘衡卻將它掛在了客廳。

見祝深望著那畫若有所思，端著托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