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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他想,這個人竟然已經如此虛弱了嗎?怎么會這樣呢?他不是什么都能包容,什么都能承受嗎?他沒有看到最后,他以為自己不屑于看到楊安寧虛弱的樣子,卻沒想過,他是不忍看。蕭江對他說,楊安寧想見他。他一拖再拖,不去見他。他以為自己是不想見他,卻不曾想過,自己是不敢見他。在地牢中說的話,是凌燃一輩子最后悔說出的話?,F在看來,或許就是那些話,徹底摧毀了楊安寧。覆水難收,說出口的話,再也沒有收回的機會。楊安寧在地牢中放棄了他,他看著楊安寧空無一物的眼神,卻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離開地牢時他幾乎算得上落荒而逃。他不敢再去地牢,甚至連那附近都不敢靠近。直到有一天,蕭江對他說:“楊安寧打破了飯碗。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許他是想割破自己的手腕,就像你對他做的那樣。阿寧,他已經到極限了。你再關著他,他會死。放他走吧?!?/br>他立刻拒絕了,他不會放楊安寧離開,他要楊安寧永遠在他身邊,就算是死。蕭江對他忍無可忍:“苗珊珊欠的債,他已經還清了。他的人,他的情,全都賠給了你。阿寧,你還想要他的什么?你真的要他的命嗎?是不是非要他割斷自己的脖子,你才肯罷休?”想到楊安寧用那破碗的碎片一點一點的割斷自己的喉嚨,凌燃不寒而栗。他最后還是放楊安寧離開。順著來時的路,楊安寧可以順利地走到山外。可是楊安寧失蹤了。他沒走那條路。聽到這個消息時,凌燃幾乎失去理智。山中野獸橫行,偏離了道路,拖著一身傷痕的楊安寧,怎么可能走出十萬大山?楊安寧派了總壇所有人出去尋找,卻只找到那一片狼藉的衣服碎片與血跡。衣服是楊安寧的,一起尋去的人都看出,這是被狼撕咬的痕跡。那么多的血,可楊安寧人呢?凌燃不肯相信他死了,他們沒找到他的尸體,甚至連骸骨都沒找到。凌燃讓人繼續尋找,只要沒找到尸體,他就不相信人死了。蕭江阻止了他,蕭江說:“山中的狼餓了一冬,如果獵到食物,是連骨頭都不會剩下的?!?/br>凌燃一把提起他的衣領,雙目充血,他沖蕭江大吼:“你胡說!他不可能被狼吃了!”蕭江掰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語氣中是掩不住的憐惜。蕭江說:“阿寧,他死了。你再怎么否認,他也回不來了。不要后悔,你已經不能后悔了?!?/br>凌燃沒發覺,眼淚早已布滿他的臉。凌燃讓人去了北方,卻傳回楊安寧并沒回去的消息。凌燃想,再等等,過些時日,他就會回去了??墒且荒赀^去了,楊安寧始終沒有回去。如果他還活著,他不會棄折柳山莊于不顧,凌燃終于承認,也許,楊安寧再也不會回去了。凌燃埋葬了楊安寧的一切,他不去看,不去聽,不去回憶,他裝作自己從來沒遇到過這樣一個人,這個人曾經那么溫柔,這個人愿意包容他的任性,這個人能為他遮風擋雨,沒有這樣的人,再也沒有這樣的人。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徹骨的悔恨與思念折磨著他,讓他再也不能安眠。白天,他是冷血無情的魔教教主;到了夜晚,他只是一個失去愛人的野獸,只能獨自舔舐傷口。一切都來不及了。39.凌燃給楊安寧蓋好被子。即使睡著了,楊安寧的眉頭仍舊緊鎖,臉上看不出絲毫放松的痕跡。凌燃輕輕撫摸著他的臉,眼中的深情似乎凝成水,馬上就要滴下來。凌燃問:“怎么樣?能治好嗎?”張謙說:“身心交病。身體的病是沉疴宿疾,雖然能看出這些年他自己也在調養,但最初沒好好醫治,落下病根,再怎么調也是治標不治本。況且,他思慮甚重,喜傷心,怒傷肝,憂傷脾,悲傷肺,恐傷腎,七情內傷,除了喜,他可謂是無一不傷。若再繼續這樣下去,怕是壽數不會長久?!?/br>凌燃壓下胸口的悶痛,問:“有沒有辦法治?”張謙說:“可以,但花費甚大?!?/br>凌燃說:“不管需要什么代價,只要能治好他?!?/br>張謙嘆了口氣:“至于他的心病……我也無可奈何?!?/br>凌燃聞言,身體一下子僵直了。他問:“為什么?”張謙說:“我治過許多人,失心瘋、顛狂癥的病人見過不知凡幾,但安寧這樣的病人,我確實是第一次得見。其實我覺得他并不需要任何醫治,他已經給自己開了藥方?!?/br>凌燃的臉色難看,問:“什么意思?”張謙說:“十幾年前在地牢里,他是差點瘋了。我所說的瘋,并不是他現在這種‘瘋’,而是真真正正的發狂發癲。他自己怕是也意識到了,為了阻止自己變成真正的瘋子,他給自己開了一味藥,這味藥就是他口中的‘阿寧’?!?/br>凌燃問:“你是說,‘阿寧’不僅不是他的病,反而還是他的藥?”張謙說:“‘阿寧’自然也是病。你應該聽說過以毒攻毒,安寧這也算是以病治病?!?/br>凌燃雙拳緊握,手指骨頭咯咯作響,他說:“既然是病,那就要治?!?/br>張謙搖搖頭,說:“我并不贊同。他的心志亦算是堅強,遭受感情巨變,性命幾次差點不保,今日能有如此狀態已是不易。他心中清楚‘阿寧’究竟是什么,也知道‘阿寧’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凌燃,心病需要心藥醫,他的心藥是什么,還需要我說么?”凌燃沒言語,過了一會,才艱澀地回答:“是我?!?/br>張謙說:“是你。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想治。你對于他來說,即是心藥,也是毒藥。誠然你可以治好他的心病,但心病治好了,人卻被毒死了,豈不是得不償失?凌燃啊,如果一定要我給他開個藥方,我會讓你離他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再相見?!?/br>凌燃回頭看著楊安寧的睡顏,緊緊握住他的手,與他手指交纏。凌燃說:“不可能。我不會再離開他,我也不會讓他離開我。他的過去,好的、壞的,都是因為我;他的以后,也只能有我?!?/br>張謙又嘆了一口氣:“他把與你的往事割裂成兩部分,快樂的那些是屬于‘阿寧’的;屬于你的,是欺騙、背叛和折磨。你的出現就是在提醒他那些痛苦的過去。沒有人喜歡再次經歷痛苦,你又何必再逼迫他?就此放手,對他來說是最好的?!?/br>凌燃說:“我會補償他,我會給他幸福。以前的種種……總有過去的一天?!?/br>張謙說:“可是對于他來說,你就是痛苦本身。痛苦怎么可能帶給他快樂?凌燃,放手吧?!?/br>凌燃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