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回到辦公室，抬頭看到馬潤粼心情愉悅走進來，似是隨口問道：“怎么了這么開心？”

“不是什么大事兒，姑娘會說句子了。今天早上跟我說，爸爸，早點回來?！?/br>
梁楨跟著他笑出來，不動聲色按壓著自己的手指。等聊了幾句家常之后，梁楨問道：“碼頭走私案的檔案我想再看一下，之前那幾次匿名舉報，電話局有沒有給點詳細信息？”

晚上，梁楨去了一趟高哲思，點了一杯酒看著臺上載歌載舞的趙妍。趙妍也看到了他，下臺之后直接去了自己在三樓的休息室，梁楨沒等她關門就鉆了進來，將酒杯放到桌上。

趙妍問道：“藥呢？”

“有人捷足先登，搶在我前面了，”梁楨坐在沙發上舒展著胳膊腿，“你跟老高說，如果不是我們的人我可以查，現在明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線索。而且，你知道巡捕房，總會丟東西?！?/br>
趙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br>
“是你舉報的，”梁楨忽然挺起身，認真說道，“假冒盧群家女仆的是你，你舉報的交易現場，但是買家，就是失物物主看到了巡捕房的人所以及時返回了。你們舉報就是為了利用巡捕房把藥追回，我再近水樓臺從巡捕房里拿藥。所以，你從哪里得到的線索？”

“你是作為探長在審問我？”

“我只是不喜歡被搭檔排除在外，我們應該知無不言，才不會在戰場上丟命?！?/br>
“告訴你也沒事，反正都失敗了，”趙妍翹起腿，“這批貨是軍統的，在半路被日本人劫了，又被你們給發現。后來老高收到消息，說有人要在關公廟交易，我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巡捕房。這個任務老高故意不讓你知道全部，是因為你和段士淵是親屬，怕你徇私。不過一旦出了事，也是我和老高擔責任?！?/br>
“誰給老高的消息……共產黨？”

“不知道，一定是個知情人，也許是水鬼內部有共產黨吧，他們不都喜歡混到窮人里面嗎？什么無產階級?！?/br>
梁楨沒有繼續追問，起身道別。趙妍在他身后擺擺手，提醒他多注意注意段士淵。梁楨不知道這個注意是要他盯著段士淵，還是讓段士淵小心不要被人放黑槍。

離開高哲思，梁楨趁著夜色來到了馬潤粼居住的小弄堂，跟弄堂口的鐵匠大爺聊了兩句就套出來馬潤粼的住址，是弄堂盡頭的一件臨街平房里，他家女人是做針線活的。

梁楨透過窗戶看到了屋內的情況，馬潤粼在一勺一勺給他的夫人喂苦澀的中藥，一歲半的小女兒想要吃桌上的糖，馬潤粼溫柔地按住她的手，說道：“福寶乖，這些糖是留給mama的，不然嘴巴里會苦?！?/br>
福寶聽話地把糖放下了，但是耷拉著嘴角。

不應該啊，梁楨心里想，如果是馬潤粼拿了那些西藥，他為什么還要給自己妻子吃這么苦的中藥？梁楨的經驗告訴他，截胡的人肯定是馬潤粼……難不成，他全都拿給他們組織了，一點都沒留下？或者干脆不是他？張一平？或者隱藏很深的第三方勢力？

梁楨不懂，想了半天，干脆放棄了。

等他回到家，段士淵正挽著袖子煮面，看他回來了招呼一聲：“快點過來幫忙，劉媽相親去了說讓我自己煮個面，怎么煮不熟呢？”

“叔叔……是不是鍋撲了?！?/br>
“是，然后呢？”

“然后火就滅了啊，”梁楨把大衣扔到沙發上，走過去從他手中接了湯勺，“我來吧，在北方這么多年什么都能學會了?！睆N房不大，他沒注意自己這個動作把段士淵圈到了懷里，接過湯勺之后才反應過來，趕忙后撤一步，結果腦袋撞到了門框。

段士淵趕緊摟住他腦袋吹了吹：“不疼不疼，三千不哭啊?！?/br>
“誰哭了！”梁楨揉了揉后腦勺，“我不是七八歲小孩了?！?/br>
“嗐，這不沒反應過來嗎?！?/br>
“好了好了，我煮面?！?/br>
第十三章鋤jian

1.過客

梁楨下班照例去跟蹤英國公主瑪利亞，她的行蹤沒有半點可疑的地方，如果說她真的是盟軍的間諜，那肯定是拿錢不干事那種。今天她依然和友人來了這家同性戀俱樂部，梁楨硬著頭皮走進去，沒看到阿泰，松了口氣。

“一杯馬提尼?！?/br>
“威士忌，”他身邊做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算了，要伏特加，度數最高的那種?！绷簶E沒有搭理他，倒是對方盯著他片刻認出他來：“你是，你是段二爺家的小段先生吧？之前共進會上，咱們打過照面的?！?/br>
梁楨不得不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保持一個距離點點頭，想糊弄過去。

但是對方不依不撓：“哎呦，瞧我這腦子，咱們一起上的中學你忘了！我，隔壁三班的路蘆啊，那時候黢黑黢黑的，但我記得你，在臺上彈吉他不小心崩著手了，一群低年級女生圍著要給你包扎，羨慕死人了?！?/br>
確實有這么件事，梁楨從沒見過那么多興奮的少女，一路狂奔才躲開。但是路蘆，他的確沒印象了。實話實說，中學時候梁楨幾乎是把自己封閉起來的，他就是在那個年紀知道了什么叫做寄人籬下，什么是沒有家的孤兒。

路蘆笑了笑，從酒保手里接過酒來：“哥們現在是地產經紀，勉強糊口，不像你們世家公子。不過沒想到，你也是……”

“我只是喜歡他們家的酒?！绷簶E趕忙把自己摘出去。

“哦?！甭诽J一副明白了的樣子點點頭，故意拖長音。

梁楨看到瑪利亞從一旁的沙發上站起來朝外走，把酒喝完和路蘆道了聲再見，也跟著走了出去。路蘆在他身后擺擺手，手中的那杯伏特加一點沒少，連同一張鈔票輕輕放在桌上，也起身離開。

梁楨看到瑪利亞回到歐僑公寓，默默記下來，然后往回走。他路過了之前那家書店，曾經的流浪漢大傻看到了他，啊啊地叫了兩聲，還招著手。店員站在門口修電路，笑著說：“他的意思是讓你進來看看?！?/br>
“好啊?！绷簶E走進去，大傻拿了一本全新的英文書，用手帕抱著遞給他，怕自己粗糙的手碰壞了這本書。梁楨一時有些觸動，道謝后雙手接過來，是1934年出版的。

大傻說話不利索，還要拄著拐杖，但是眼神真摯地望著他。

店員從梯子上下來，說道：“您別見怪啊，他對別人也不這樣，這本書您看看就行不用買。我們都挺喜歡他的，踏實勤奮，還不要工資?！?/br>
“沒事，我買了，”梁楨看到價格后，從口袋里摸出幾張紙幣放到柜臺，再摸出兩個銅板，正好夠數，“下次見?！?/br>
段士淵看梁楨帶了本書回家，打趣道：“什么時候開始裝文化人了？”

“我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