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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口音跟我們聊著,不時說上幾句俏皮話,惹得侯爵和我開懷大笑。侯爵的領地上沒有什么高聳的山峰,到處遍布著低矮的丘陵,河水順著山谷流過,嘩啦啦地向東方流去。我們此時正順著一條河谷走著,波光粼粼慌得我睜不開眼,連連壓低帽檐。幾只水鳥狎玩著波浪,岸邊的蘆葦在微風的撫弄下翩然起舞。侯爵從鞍后的袋子中取出了一把魯特琴,他手指滑過琴弦,吟唱出一首歡快但梢帶憂愁的歌謠。他的嗓音嘹亮而不失渾厚,歌聲真摯感人,我雖聽不太懂,但看到他入情的樣子,也不由得感慨萬分。經過哈斯的翻譯,我了解了這首西班牙民歌的大意:一個膽怯的女孩,不了解情人的殷切期盼之情,他的情人則不得不在窗下將真情向她展露……當太陽爬到半空時,我們到了一個小村莊。七扭八歪的籬笆環繞在一棟棟碎石料砌成的屋子外邊,幾個形容枯槁的農婦目光呆滯地望著我們。人群中只有一個老頭向著侯爵喊道:“老爺好!”他整個人成了個問號的形狀,看得出這并非是在屈伸行禮,而是無情的勞作摧垮了他的身體。幾個一身襤褸的小孩跑了過來,在道旁跳著叫著。侯爵隨手掏出幾塊糖丟給他們,而當這些孩子還不滿足是,布里薩侯爵手中的馬鞭便在他們頭上揮舞起來。我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十分驚訝,它打破了我田園詩般的遐想。我家領地上的農民并非安居樂業,從他們的外表就可看出,這些可憐的農民其實正在過著食不裹腹,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幼稚地向侯爵詢問了這一切,他冷酷的回答令我吃驚。他說,他知道這些人的日子很不好過,但也決不想給農民們施以恩惠。他認為如果這些人要真的豐衣足食了,那肯定要得寸進尺,向貴族們索要更多的東西。百姓們只有處于半饑半飽,才會老老實實,貴族們才會有安全;這樣,農民們既沒有作亂的力氣,而又會對貴族施以他們的小恩小惠感恩戴德。我感到額上微微汗出。幸虧我是穿到貴族家小姐的身體里,要是掉到這些破衣爛衫的農民家,那可就慘了。同時,我也對侯爵對自己領地上的農民如此冷酷,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傷感。想到教科書中萬惡的舊社會,我現在算是有直觀感受了。過去我經常小資式的多愁善感,現在看著這些可憐的人,也不得不感慨一回,但一想起洛奈曾說過的:貴族是不能有同情心的。因此,為了能徹底融合進權貴之家,我也得硬氣心,咬咬牙,想想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那些倒霉的農民跟我有何干系?“這些懶鬼!”侯爵說:“去年的租子還沒交上來,一問他們,他們竟能找出各種理由,什么旱了澇了的,來堂塞我。真該都給他們吊在絞架上!歐葉妮,我真羨慕咱們的那些祖先??!幾百年前,波旁家族還沒撿到王冠時,法蘭西可真是貴族的天堂;每個貴族都可以在其領地上自由地行使權利,真正掌握臣民的生殺大權!”他說完,輕蹇眉頭,嘆了口氣,纖長的手指又滑過琴弦,一首憂傷懷舊的歌曲流淌出琴箱……經過那個破敗的小村子,我們又走了約莫一小時,直到一座森林出現在我們面前。侯爵從蹬上站起身,向密林深處望去。男人們聚馬到了一起,碰了下頭。隨后,侯爵的簡短的命令下,五個男仆躍馬向林中飛馳而去。那些早已急不可待的獵狗此時也被松開繩索,隨著馬兒消失在林中。我后來才知道,他們早已在發現獵物的附近做好了記號,而今天就是準備展開一個包圍圈進行圍獵。先去的那幾個人是驅趕獵物,我們剩下的人則在外圍等待劫殺獵物。侯爵從鞍旁的皮袋中擎出獵槍,哈斯和另一個叫約翰男仆也從馬鞍下抽出獵矛。在留下兩個斷后的人后,我們四人開始小心翼翼地向林中走去。里面的樹木很密,繁茂的枝葉遮住了太陽,光線只能透過樹葉的縫隙星星點點灑落下來。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腐爛的葉子,樹脂的清香和爛葉的腐臭混合在一起生成一股股奇怪的味道。林中地勢還算平坦,沒有太多的枯木斷枝。哈斯告訴我,很少有人來到這里,除了一些好冒險的獵人和燒炭人除外。侯爵走在最前面,他的黑色大氅一直蓋到了馬屁股上,宛若一個巨大的陰影漂浮在這死寂的林中。哈斯和約翰保護著我走在后面,我的手緊緊握住鞍橋邊的短刀,涔涔的汗浸濕了皮質手套的棉襯。林子中除了不時傳來一陣陣啄木鳥鑿樹的聲音外,我唯一能聽到的只有我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嗚——嗚——嗚——”從林子深處傳來兩長一短的獵號聲,接著,一陣獵犬的狂吠聲響徹林間。“哈斯!保護好小姐!”侯爵頭也不回,雙腳扣蹬,他跨下的那匹黑色的駿馬順勢一躍,竄出了很遠。一團黑霧中,只能看到它口中噴出的白沫和那暴突的雙睛。隨后,一聲凄厲的嚎叫直穿進我的耳中。我看到前方不遠,從一棵巨大的橡樹后沖出了一頭野豬,它渾身是血,彎彎的獠牙上閃爍著鬼火般慘白的光。侯爵早已將獵物瞄準,就在野豬撲向他的一瞬間,“砰”的一聲槍響了,白色的煙霧混雜著濃烈的火藥味頓時飄浮在空氣中。然而,當煙霧散盡后,那個該死的畜牲竟不見了!“不好??!”我聽見侯爵大叫了一聲。就在這時,那頭野豬竟從我們身邊跑過。機敏的哈斯知道機會來了,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獵矛便結結實實地插入了野豬的脊背。但天公不作美,由于位置太偏了,哈斯的獵矛竟沒刺中野豬的要害,我親眼見到它拖著矛奔出幾米后竟然掉過頭向我這邊沖來。我當時就傻了。這個畜牲自知無路可逃,便準備做困獸之斗,它把對生的留戀轉化為對人的憎恨,欲在成為我們的桌上美味前,將大自然賦予它的強悍本性充分展露。哈斯和約翰在我的前方,此刻他們已看看到野豬向我襲來,但調轉馬頭已經根本來不及了。我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那畜牲火紅的眼睛和口中的鮮血了,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是緩緩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不過,誰又知道,這會不會是我重新回到現代時刻的降臨呢受傷后借宿農家就在眼簾尚未遮住瞳孔時,一個巨大的陰影便從天而降,我眼前頓時一片黑暗。我死了嗎?當然沒有,野豬刺耳的尖叫和駿馬的嘶鳴聲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