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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著剛才的對話。婉君死了?怎么死的?歹徒殺人。她連只雞都殺不了,殺她干嘛?不對,她才二十五歲,那么早就死了?無數個問題在他腦中盤旋,使他暈眩。他跟白婉君認識不到半年,在他交往過的女子中,她并不算多特別,盡管他們也曾濃情蜜意過,話說回來,花花公子的愛,又能持續多久呢?可是死亡,讓記憶變祭奠,孟成蹊年輕,沒有經歷過太多死亡,白小姐之死,在他眼前的生命里描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巡捕房花了些功夫,沒有聯系上白家人,只好讓孟成蹊去收尸。白布掀開,孟成蹊看到白婉君青紫色的臉上嘴巴微張,還保持著呼救的表情,差點站不住。他忍不住責怪自己:為什么我沒能去救她呢?他招手讓阿明過來,兩人齊力把尸體運上車。葬禮由孟成蹊一手包辦,他花錢替白婉君買了一處位置尚佳的墓地,又找流云裁縫鋪趕制了十套旗袍,隨她入棺。他在夏末認識的白婉君,沒想過會在春天來臨之前與她絕別。“婉君是個愛美的人,在那邊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彼裆襁哆兜卣f。等人入了土,孟成蹊流下兩泡guntang的眼淚,他第一次為白婉君哭,也是最后一次。在他為舊情人吃了三天素后,曹瑞林來了。曹瑞林怕他想不開就此遁入空門,趕緊軟磨硬泡把他弄出門。兩人在霞飛路吃了頓意大利菜,然后直奔國泰大戲院,去看了場話劇??赐晁麄內ヂ愤吶≤?,不想出了狀況。意外發生在一瞬間。車子拐到路口,開車的曹瑞林一個沒當心,撞上了馬路對面開來的一輛車,對方福特牌小汽車的車頭撞得癟了進去。車里走出來一個臉色很臭的男人,一拳砸在曹瑞林的車門上,吼道:“怎么搞的?你會不會開車?”曹瑞林的車燈也撞碎了,情緒難免煩躁,他從錢包里掏出支票簿寫了個數字,把支票扔給那人:“你的車開得也沒好到天上去,拿去,今天算我吃虧?!?/br>那邊車里又跳下來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憤然上前道:“你這什么態度,撞壞別人車你還有理了?”“做什么?想打架???”曹瑞林狠狠一甩頭,罵道,“出個門還遇到兩個癟三,晦氣!”臭臉男人猛地拉開車門,把他拉了出來,沖著肚子上要害處揍了三五拳。沙包大的拳頭幾下把瘦弱的曹瑞林打得趴在了地上。“啊,”孟成蹊一聲驚呼,打開車門沖到那人面前,“快住手,你要打死他了!”那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對著曹瑞林又是幾下拳腳。不能眼睜睜看好友挨打,孟成蹊心一橫撲了過去,用身體擋在曹瑞林上面。“你走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蹦腥死浔卣f。孟成蹊扭頭怒視他,大聲呵斥:“我一沒損人,二沒害己,你有什么立場打我?就是因為有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惡徒,世道才會那樣差?!?/br>“剛才可是你朋友先罵人的,到底誰更像惡徒?”孟成蹊氣得舌頭打結:“你你你……恃強凌弱,算什么好漢?!?/br>男人沒動,他旁邊那個小青年揪住孟成蹊的衣領,把他從曹瑞林身上拉過來,接著用眼神示意男人繼續動手。那人反剪了曹瑞林的雙手在背后,不知什么時候他抽了自己腰上的皮帶,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要綁人。孟成蹊見準時機,一個用力踩在小青年腳面上,對方疼得跳起來抱腳,放開了對他的桎梏。他又迅疾躥到男人面前,俯身朝他右手虎口處咬了下去。這一口他沒留力氣,牙齒收回,嘴巴里嘗到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孟成蹊抬頭,看到對方眼里的吃驚、不解、惱火,以及不易察覺的一點柔情。男人僵硬地停止動作,仿佛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擊潰,手就這么松開了。“快跑!”曹瑞林憋足一股勁,拉起孟成蹊就往車那邊跑,幸好車門都是敞開的。待兩人跳上車,曹瑞林瘋了一樣死命踩油門,車子像脫韁的野馬,飛馳而去。李副官過來看了傅嘯坤的傷勢,后悔今天跟他便裝出行沒帶人:“以后可不敢這么出來了,街上刁民太多。長官您在這里等著,我開車追他們去?!?/br>“不必了,”傅嘯坤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讓他們走吧?!?/br>天邊夕陽映上他的臉龐,給他的輪廓鍍上一條柔和的金邊,不知是什么原因,傅司令難得地感秋傷懷起來。他回憶起很多年前,右手同一個位置,也曾被人留下過牙印。當初的疼痛深入骨髓,以至于他以為這股疼痛能伴隨他一生。斯人已逝,傷疤退去,時間治愈一切,也掩埋一切,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快要忘記那個人了。傅司令對著眼前金燦燦的黃昏,幽幽說了句:“歲月無情啊?!?/br>第10章正月過半,院子里還落著殘雪,沈公館里卻暖意融融。華燈初上,一陣陣食物的香氣從廚房里飄散而出,下人們挽起袖子洗菜備菜,忙得腳不著地。這時,管家走進來,沖屋里所有人說:“少爺今晚不回來吃飯,老爺說他自個兒吃不了太多,弄一碗龍蝦泡飯得了,你們也省事?!?/br>底下一片歡呼雀躍,等管家走了,大家紛紛議論起來。“少爺可真是好命,一步踏入沈家成了老爺的心頭rou,這叫不是親生勝過親生啊,嘖嘖?!?/br>“可不是嘛,先前還吩咐我這邊做少爺愛吃的荷香粉蒸rou和腌篤鮮呢?!?/br>“我看咱們老爺也不急著生兒子了,估計要把家業傳給少爺?!?/br>“那還用說,板上釘釘的事?!?/br>沈慕枝在晚上九點踏入家門,他抬手摘下黑色禮帽掛在紅木衣架上,把大衣扔給傭人,問:“老爺睡下了嗎?”傭人表情倉惶地欲言又止,半天沒答話,這間隙樓上傳來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響,聽得沈慕枝神色一凜。“晚上劉經理來找老爺,不知道說了什么,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眰蛉说吐暩f。沈慕枝點頭,揮手讓傭人下去,他舉步上樓,沒敲門就走進沈寒清的房間。地上一片狼藉,杯盞花瓶碎了一地,門后跪了一個臉色蠟黃的小女傭,她看上去不超過十五歲,在室內姜黃色的光線中抖抖瑟瑟。沈寒清面色陰鷙地坐在金絲楠烏木太師椅上,身上是白色杭綢對襟短衫配同色長褲,看到沈慕枝,他刻意別過了臉去。“爹,兒子回來了,”沈慕枝滿臉堆笑地走近他,雙手替他按揉肩膀,“有什么火沖我來,犯不著對下人動氣?!?/br>沈寒清僵硬的肌rou被他靈巧的手揉來捏去,酸痛感逐漸消去,熟悉的舒適感襲來,他咬緊牙關,哼都不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