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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寒清不理他,沈慕枝又把視線落在涕淚四橫的小女仆身上,交待道:“你起來,抓緊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好就退下吧?!?/br>女仆聽了他的話,火燒眉毛地收拾好便關上門走了。二人間的氣氛像風暴前的海面,表面寧靜,實則波濤暗涌。“爹,您別不和我說話,我最怕你這般?!鄙蚰街τ媒醣拔⒌恼Z氣懇求道,同時手指摸上了他的臉頰。沈寒清豁然起身,扭身面對沈慕枝而立,語氣極淡地開口:“你知道我為何生氣?”“兒子不知?!?/br>“啪”地一記耳光,打得沈慕枝踉蹌后退一步,玉扳指在他無瑕的臉上留下一道紅痕。“跪下!”沈寒清猝然大發雷霆,“我道你成日不見人影,是忙于家中事務,今天出了問題才知道你根本是不務正業?!?/br>沈慕枝也不辯解,聽話地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射進他的眼睛。沈寒清蒼白的額頭青筋畢露,呵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包了那些個戲子,把你的魂勾走了?三天兩頭地往外跑,是,你翅膀硬了,心野了,這個家對你可有可無了!”“哪里的話,爹和沈家對我來說,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那些消遣的阿狗阿貓,爹要是不喜歡,我立刻遣了他們?!鄙蚰街φf得干脆。沈寒清按著太陽xue緩了緩,轉換話頭:“你找的那家旗峰海運是什么玩意兒?運輸中途用低等的國產大煙掉包了印度煙土,動歪腦筋動到我的頭上來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又氣息急促地繼續說:“要不是老劉今天去倉庫驗貨發現了端倪,我們還仍舊被蒙在鼓里。我做這行那么多年,難的就是賺口碑,要是高價賣次貨,豈不砸了自己招牌?”沈慕枝心思回轉,終于了解了事情大致情況。孟重遷拒絕他提議的時候,沈家公司里煙土的存量即將消耗殆盡,再不續上就要開天窗。因為臨近過年,船運公司不好找,他只好臨時找了一家新公司。沒料到這老板膽大包天,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腳。想到這里,他恨極了孟重遷的假仁假義,要不是他嫌煙土生意不清白不肯合作,他怎么會遇上這檔子事?他們明明都心知肚明,但凡剝削人的行當,能有什么清白可言?他彎下身子對沈寒清磕頭道:“這事是我監督不力,請爹責罰?!?/br>嘴上屈服,沈慕枝心里還是如鯁在喉,當初選定旗峰是得過沈寒清首肯的,跟對方簽訂的合同是所有股東開會草擬的,如今出了事情要他一個人扛,未免太過苛責他了。聲音里那壓抑的轉瞬即逝的怨毒沒有逃過沈寒清的耳朵。“你真覺得自己有錯嗎?”沈慕枝弓著身子頷首:“是?!?/br>“沈慕枝,你是料定了我不會動你?”賭王盯住他后腦勺的發旋,心里有種惆悵的酸澀,這人已經不會跟他交心了。“我的命是爹給的,您想要我死,我不敢活著?!?/br>沈慕枝逆光看去,空氣中的灰塵時而懸浮,時而落墜,浮浮沉沉,像一場無望的愛。沈寒清冷笑一聲,穿鞋的腳在他背上踩了下去,像踩一只狗,潔白的襯衫臟污了。那人在極度屈辱中默默忍受著,如同他忍受從前漫長而無情的肆虐。賭王推開門走出去,臨走前說:“希望你記得自己今日的這番話,你手上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別讓我有后悔的那天。否則,我會讓你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br>“我記住了?!?/br>窗外的冷風灌進來,吹散了他破碎的聲音。曹瑞林因為從天而降的災禍斷了兩根肋骨,身上小傷不計其數,被裹成了木乃伊癱在床上休養。孟成蹊又是同情又是幸災樂禍,繃著臉去看望他兩次,每次都待不了幾分鐘,他不習慣聞苦哈哈的傷藥味。孟成蹊撇下好友花天酒地玩了一陣,巡捕房那邊一直沒有殺死白婉君罪犯的消息,他覺得有些急了,想來想去,他倒想起涂延這個人。這天下午,兩人約在霞飛路上的君士坦丁堡咖啡館見面。涂延比約定時間早到二十分鐘,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動不動凝視玻璃窗外的路口。三點過一刻,孟成蹊終于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孟二公子今天穿了件短款羔羊毛領皮大衣,配墨鏡皮手套,瞧著比電影里的明星還時髦。他摘下墨鏡沖涂延擠擠眼,算是打過招呼。“你遲到了?!蓖垦勇杂胁豢斓靥嵝阉?。“這有什么,總要有人先到,不然下次見面換你遲到?!?/br>涂延一噎,覺得他強詞奪理又無法反駁。孟成蹊完全不在意地翻著菜單,像看似的從第一頁看到了最后一頁,又從最后一頁往回翻,口中念念有詞,好不容易想好自己要點什么。合上菜單,他才想到涂延還沒點,忙問他:“你想吃什么?我請你?!?/br>涂延這時候又失去了主見,說:“點和你一樣的就行?!?/br>幾分鐘后侍者把食物端上來,冒著熱氣的咖啡和點心鋪滿整張桌子,讓人沒處放手。涂延學孟成蹊,往咖啡里倒了小半杯牛奶,又丟進去四塊方糖,接著用兩根手指捏著咖啡勺,叮叮當當一頓攪拌。孟成蹊放下咖啡勺,端起杯子小口啜飲著,嘴唇濕潤潤紅艷艷的,襯得皮膚潔白剔透。“你最近在忙什么呀?好長時間沒見你了?!蓖垦诱f著也喝了一口咖啡,一入口他差點嘔出來,那杯東西已經沒有了咖啡原有的清苦香醇,是又甜又膩的奶味。孟成蹊撲閃著長睫毛,一對大眼睛看向他:“能干什么,我像是有正事的人嗎?就打發時間唄?!?/br>“既然有空你也不來找我?!蓖垦硬凰?。孟成蹊懶洋洋往椅背上一靠,說:“找你能干嘛?學槍嗎?我那水平連靶子都打不到,你還沒死心吶?”“能做的事情多了,我帶你去賽馬場玩?!蓖垦影芽Х缺崎_,給自己加點了一份伯爵紅茶。“不去,賽馬場太遠了,坐車得坐得屁股痛?!泵铣甚璋T癟嘴。“那過些天咱們去打網球,你家后面就有場地?!?/br>“懶得動,春天風沙大,容易迷眼睛?!?/br>涂延嘆氣,心說孟成蹊別的都蠻好,就是太懶了,又驕矜,大概渾身都長了懶筋,動一動都能要他的命。孟成蹊咕咚咕咚喝下一整杯咖啡,又要跟涂延搶他剛點的紅茶,可惜手上力氣沒他大,沒能搶到,為了報復他奪走了涂延的起司蛋糕。“在吃的方面他一點都不懶嘛?!蓖垦涌此墓哪夷业娜鶐妥?,心中又有了頓悟。孟成蹊用叉子吃著蛋糕,不經意地說起:“我有個女朋友前段時間死了,你聽說沒?”“???”涂延正含著一口guntang的熱茶,驚慌中一下咽了下去,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