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七)
長歡(七)
/01/ 這次意外導致很長時間陰奴都不大愿意見著她,可想而知他那點可憐巴巴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這一次逃跑使得謝長歡知道了很多東西,她太莽撞了,假如她能夠更小心一點,也不見得不能逃走。但逃出去之后怎么出宮?怎么生存?這又是問題。 她知道的不多,僅存的那一點求生欲望告訴她,假如她這樣跑出去,多半是被抓著去邀賞,她在宮里也聽說過百姓們對于她那暴君父親的痛恨,聽說那天亂軍殺進宮中的時候,他們把老皇帝的身體割得七零八落就是為了去拿賞。 一條腿是多少黃金,一條胳膊是多少,最值錢的還是他的腦袋。謝長歡不知道,自己這個孽種又值多少錢。 她揪揪自己胳膊上那點rou,估計還不夠用刀子刮的。 最近她常常從噩夢里驚醒,夢里出現曾經那些酒池rou林,還有一片片白花花的身體,她就以一種自上而下的視線抽離出來,心里泛起淡淡的惡心。 韓奴和陰奴忽然仰起頭,俊俏的臉上露出陰森森的笑意,就變成兩條水桶粗細的巨蟒纏住她的骨頭,韓奴變成了紅鱗巨蟒,陰奴則是一條烏黑的吐著芯子的,它們就用那顆光滑扁平的蛇頭貼住她的腦袋,腥臭鮮紅的芯子掃過她的臉頰。 活活要勒死她,越纏越緊,連喘氣也顧不上來了。 謝長歡伸著胳膊想發出一點聲音,它們卻帶著她沉入水底,冰冷的液體灌進喉嚨,僅僅冒出些無力可施的咕嚕咕嚕聲,視線越發漆黑。 一陣冷顫過后,謝長歡伸手往前一抓。原來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她還坐在自己那張小小的床榻上,這座小小的城里一座小小的皇宮里一個不起眼的房間。 不是夢更可怕,是夢醒了發現自己還在噩夢里,那才是更可怕的。 謝長歡喘著氣,在臉上胡亂擦著汗,擦著擦著越來越多幾乎打濕她的袖子,原來是眼淚。她現在已經不再為自己的羞恥和處境悲哀了,這種眼淚僅僅只是怕,可是真要說怕什么又形容不上了。 懼怕是本能就有的,有些人怕黑,有些人怕水,謝長歡怕這間密不透風的屋子。她一閉上眼睛就覺得自己被關在一個狹小漆黑的空間里,原本這件屋子并不算小,容納她綽綽有余,可恐懼還是潮水般涌來。 要是……阿兄在就好了。她把身體折疊起來,抱緊已經冰涼的膝蓋,腦袋就死死地彎折下來抵住膝蓋骨,而雙腿是合攏的,無形之中形成一個包裹自己的最后的空間。 有一點光照進來。 削瘦的青年赤著腳站在地面上,一身白色長衣垂落到腳邊,遠遠看著,居然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他以一個相對平和的姿態站立,左手持著燈盞,右手垂下來,五指虛張。 “你怕黑?”他問。 謝長歡現在已經不在乎黑不黑了,陰奴這半夜突然拿著等從他們的住處跑來,本身就是一件讓人脊背發涼的事情。 謝長歡嘴皮都是干的,“你來干什么?” 這一次的陰奴居然沒有發怒,只是盯著她,讓她越發不自在。墨色的頭發耷拉在他的肩頭,有些拂在臉上,有些貼在背上,看起來他走得很快。 他開口說:“薛臨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