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人的妓子
離藺琮被廢已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朝堂風向已然徹底倒戈,養心殿的桌案早已被大臣們請立太子的奏折堆滿,其中十之八九都推崇藺暨為儲君人選。 藺暨為中宮嫡出,且為人賢良,才名俱佳,確實有做太子的資格。憲元帝對兒女間的明爭暗斗深感疲憊,思忖良久,最終還是提筆寫下了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嫡子藺暨,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br> 李德海宣讀完圣旨,含笑將圣旨送到藺暨奉上的雙手中。 原本還覺得不太真實,當圣旨真正到了手里,藺暨才回過神來,勉強振作心神,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俯首叩謝隆恩,叁稱萬歲。 謝過李德海后命人好生送走,不久之后藺紓就來了。 她笑得很是開心,邁著小碎步行至他跟前行了個禮,故意高聲道:“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藺暨還沉浸在方才突如其來的驚喜中,見到她如此俏皮的一幕,搖頭失笑。 藺紓起身上來挽住他的手,笑吟吟的看著他:“恭喜皇兄,得償所愿!” 藺暨被她的歡快感染,淺笑一聲,將圣旨遞給黃門收起來,攬過她的肩道:“走罷,一塊去見見母后?!?/br> “母后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藺暨的婚事拖了幾個月,最后定了齊國公府家的姑娘。 這日生辰宴散席后,鄭皇后為了促進這對未婚夫妻的感情,特意命藺暨將齊家姑娘好生送出宮去。 倆人都不是跳脫的性子,論熟悉程度也只是見過幾面,故而除了起初的寒暄,一路上統共也沒說幾句話。 許是覺著氣氛太過沉寂,藺暨思忖片刻,偏頭望著她淺笑說:“多謝姑娘送的生辰禮,孤很喜歡?!?/br>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殿下喜歡便好?!饼R鄢然長相清冷,不說話時有幾分距離感,如今嘴邊掛著淡笑,身上那股子疏離感便減了幾分,看起來溫婉典雅。 她不知道他喜歡什么,覺得他是文雅人,總歸文雅人之間的喜好不過也就那幾樣,所以便按著自家哥哥的喜好給他送了一套大家真跡的畫。原本想著興許這禮物在眾多豪禮中不算頭等,但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沒想到誤打誤撞,還真踩對了他的興趣。 “不知姑娘平常在家愛做些什么?”若不出意外,眼前之人便是將來要與自己相處數十年的妻子,藺暨覺得還是該了解一下對方的習性。 “不過是同其他閨閣女子一樣,閑時讀讀書,做做刺繡罷了?!饼R鄢然淡然回道,不卑不亢。 他明了的頷了頷首,倆人一時無言。 齊鄢然覺得自己要是不說些什么未免顯得太過敷衍,便也問了他平日里的愛好。 “說來也無甚特別,不過是同其他人一樣,偶爾看看經典,練練拳腳罷了……” 身后侍從突然笑出了聲。 藺暨停下步子,回頭看他,疑惑問:“為何發笑?” 吉奉恨不得切了自己那張嘴,心中懊惱,面對他的發問,立即訕笑道:“殿下恕罪”。 “奴才只是見著殿下與太子妃娘娘頗有默契,想來日后相處必定十分融洽,故而奴才打心里為殿下高興……” 他這話一出,倆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不自然。 齊鄢然抿唇挪開視線,微垂著頭,看起來有些羞澀。 藺暨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貧嘴”。 之后倒也沒再說什么,幸好幾步之外便是宮門了。 “殿下請留步?!饼R鄢然勸道,而后轉身望著他,“謝殿下送民女出宮?!?/br> 藺暨搖首,道:“舉手之勞,況且……”。 緊接著又含笑看著她,“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br> 齊鄢然曉得他的意思,微微一笑。 告辭后正欲離去,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收了步子回身朝他行了個萬福,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聲線柔和:“祝殿下生辰快樂?!?/br> 藺暨微愣,須臾后反應過來,沖她展顏一笑:“姑娘的心意孤收下了?!?/br> “天色不早了,姑娘且先家去罷?!?/br> 齊鄢然微笑與他頷了頷首,轉身后卻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玉臉冷若冰霜,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和方才溫柔羞赧的她判若兩人。 她真的,最討厭讀書和刺繡了。 “阿絳!” 沉澪絳抬頭,便見到藺紓站在門口。 “公主,你怎的來了?”她有些驚訝,因為這小公主一般都是命人請自己入宮,極少到沉府里來。 藺紓走進來,笑著牽住她的手說:“你哥哥說你心情不好,讓我來寬解寬解你,我這不就來啦!” 原來是沉庇則給淮姝去信道家妹情緒低落,唯有公主方能解憂,藺紓樂不可支,坦然接了這頂大帽子,便馬不停蹄的來了。 如今一看果然見她神色有些憔悴,眉宇間淡淡憂愁,藺紓心中疑惑,便問她。 沉澪絳怎么可能與她道實話,便搖頭解釋說:“只是近日來休息不好,故而有些提不起勁罷了?!?/br> 雖知她所言非真,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藺紓也很識趣,沒再多問。只讓人給她收拾了行李,又前去正廳親自拜見和告知了沉家父母一番,才攜她出門。 “聽說表哥瞞著家里人偷偷跑去參軍了,你知曉這事嗎?”馬車上,藺紓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側頭問她。 沉澪絳如何能不知曉,自己近來正是為了這事而愁得吃不好睡不著。 她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說到一半莫名笑起來,湊到自己耳邊故作神秘的小聲道:“我可聽說軍營里有伺候人的妓子呢?!?/br> “咱們在這苦苦擔心,指不定人表哥早就快活享樂去了!” 沉澪絳眼神錯愕,完全怔愣住。 藺紓瞧出了不對勁,碰了碰她:“怎么了你?莫不是被嚇到了罷?” 想來也是,她向來是喜好風雅的人物,哪曾聽說過這些腌臜事兒,為了“拓展拓展”她的知識面,藺紓便如同倒豆子一般盡數與她說了起來。 “說不定來年便給我帶了個表嫂回來呢……” 沉澪絳聽了愈發面色發白。 到了莊子后,藺紓見她心不在焉的,關心了幾句。 沉澪絳勉強沖她扯了個笑容,輕聲道:“公主別擔心,我只是坐馬車坐久了,有些頭昏罷了?!?/br> 藺紓聽了可了不得,想起她前些年大病過一場,不能才將人帶出來就給折騰壞了,趕忙讓人伺候她休息去。 卻說沉澪絳安置好后,命人取了信紙來想寫信,然而提筆良久,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索性放下。 她應該相信他。 “噯,你的鐲子呢?” 沉澪絳抬眸,見到藺紓蹙眉驚訝,她下意識的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 “公主說的是那只羊脂玉鐲子嗎?” 藺紓濕著一頭散發在她床邊坐下,點點頭,認真的說:“對啊,我記得你可喜歡了,成日帶著,怎的今日卻沒見你戴了?” 沉澪絳雙眸微垂,低聲說:“那日在國公府里脫下來后第二日便找不著了?!?/br> 她與外祖家親近,藺紓未覺得不對,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嘟囔說:“丟了呀……” 而后又攬住她的身子,揚笑說:“雖然有些可惜,不過本宮日后再送你一個便是!” 沉澪絳微笑點了點頭,心里想的卻是別的。 夜深人靜時,床上的女子睜開眼,看了身邊的少女一眼,見她睡得香甜,才悄悄轉過了身。 從胸口里摸出一枚玉佩,沉澪絳就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仔細看了看,摩挲良久,才輕輕嘆出一口氣。 這是那日魏玄戈臨走前給她留下的玉佩,今日藺紓提到的那只鐲子不是丟了,而是被自己轉送給了他。 不知道他如今過得怎么樣,軍中條件艱苦,他一個享受慣了富貴生活的公子爺初到那兒怕是有得難受。 她望著那枚張牙舞爪的麒麟玉佩,輕輕呢喃出聲:“玄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