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1》二
二
說是喝酒,不過是行至酒塔,兩人舉起香檳杯搖曳幾下。 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閑聊。 新娘朋友?貴姓?熊煦禮貌的彎唇。 話音剛落,鹿妍手機鬧響,是陸燕。 她抱歉地拿起手機,沖熊煦晃,得到他回應后,背身低頭,捂住話筒,遮住喧囂,干嘛。 語氣不佳。 陸燕是個愣人,百分之百聽不出來,還問:怕你鬧事,你在哪里? 沒空鬧,我還要臉呢,有幾個學長在,我怎么好意思。她瞄到了幾個老相熟,當時和張意致在一起也算是招搖過,所以她更清楚蘇晚叫她來的意圖。 用陸燕的話說,是個女的都不會去的。所以當她說去的時候,所有知那段往事的人都驚掉了大牙。 天知道,蘇晚打了不下五十個電話,那堅持堪比撬墻角持鐵鍬的勁頭。 痛訴衷腸,聲淚俱下。 她說,不來就不是姐妹。 可是姐妹為什么要撬墻角? 撬了墻角就婊到底好了,又來裝好人。 鹿妍也是服了,蘇晚性子拗。 她不來就好似在同學面前拉不下臉,見她心意堅定居然電話到胡女士那里。 鹿妍被母上揪起耳朵,去!去參加婚禮!抓住所有的時機!找到對象! 沖??!恨嫁的mama,暴走的中年女性。 鹿妍腦補了胡女士的漫畫形象,怖人又無奈。 她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只道她矯情。 在胡女士捂住心口佯喘時,她妥協了,說是為孝道,其實她后期已經惱了,借著氣頭壞想來報復一下,可一到現場見這么多熟人,又是同學又是長輩,又慫了。 到底是電視劇的戲碼,現實里誰敢在婚禮現場鬧,說句沖話都不好意思。 鹿妍一轉身,熊煦的眼神剛下移至腳踝,骨節嶙峋處恰到好處,不是驚艷的面龐,但隔著衣料,猜想應是驚喜的身材。 還有,他喜歡女孩漂亮的腳踝。 他甩過某任?;?,僅僅因腿子筆直卻在關鍵處缺乏那內陷的曲線。 涂一白罵他變態,他當時也覺得自己變態,直到看到海外老友記,Joey說Reachel的腳踝有點胖,他恨不得穿過電腦,同他握手。 英雄所見略同。 這不是變態,這是審美,這是癖好。 這一刻,他倒是有點心動,不是抽煙那瞬撩起的風情。 純粹是這漂亮的腳踝。 讓人有吞咽欲望。 鹿妍見面前的帥哥半晌都沒將目光抬起,輕咳了一聲。 不好意思。他回神。 沒事,她指了指花型拱門,擁著的黑壓壓一群人,我朋友叫我。 可惜,沒開始的聊天猝不及防的結束了。 鹿妍也就惋惜了一秒。 有緣分,人粘也粘上來,沒緣分,求也求不來。 而面前這個男人,她又用眼神掃了一圈,臉是帥,幾分肖似張意致,不過棱角更分明,目光中的曖昧情趣更直白更豐富。 是個玩咖。 鹿妍剛剛在婚禮進行曲的五雷轟頂下腦子有點抽,這會,面對調情逗趣的帥哥,又失了滋味。 在這場婚禮現場找男人,只會讓新娘看了笑話去,還當她缺男人呢。 缺嗎? 她突然在腦海里想跟自己嘴硬一會,又墜回現實。 缺的。 媽的,分手之后在單身男青里兜了一圈才知張意致這種硬件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更來氣。 可惜,眼前只是個玩咖而已。 她轉身往人群走去。 室外燥熱,那聲聲祝賀讓人熱意更甚。 她找到陸燕就貓進了酒席現場,新郎新娘拍照處仍排著一長行隊伍,都道金童玉女天生絕配,從校園走進婚紗羨煞旁人。 哪扯的蛋! 在校園里,蘇晚連個女配都不算,就一個NPC。 鹿妍掏出煙盒指尖在幾根煙屁股上撥弄,心里罵著,狗男女,配個屁。 不整點臟話,人就矯情地脆弱起來。 可罵了幾句臟話,人又浮躁得氣惱。 空調風打在裸露的背肌,竄入擴張的毛孔,依舊解不了她浮動的心氣,又冒了層燥汗。 到底意難平。 熊煦被朱敏女士當做人形立牌,不停往女性人群中推,聊幾句一聽是三流藝術院校又猛地把他拽回,他苦笑,你怎么還學歷歧視呢。他看那姑娘背挺得筆直,像是學舞蹈的。 雙向選擇。她否認歧視這一說。 熊煦出門就有心理準備,沒曾想幾月不著家,朱敏手中的韁繩眼看拴不住他這匹野馬,拎到現場頃刻甩了架子,在姑娘堆里盤旋開來。 說阿致在學校就談了,你在學校干嘛??!想起來就不滿意。 情史鐵定不能同老太太交待,可熊煦自認在學校也挺忙活的,先要顧忌女神顏面,鞍前馬后追求到位,再來甩脫時還要冷酷到底爭取一次性一刀兩斷,這些都是技術活耐心活心計活。 熊煦抬眼看向張意致,巧了,那廝正背過人群舒展面孔,他走過去拍拍他,新郎官掛起笑臉后看清面前是熊煦,又耷拉了下來。 別結,累死了。比軍訓在大太陽底下站時軍姿都耗人。 沒想結。熊煦深諳婚禮套路和流程,萬分同情,虎虎表弟的頭,卻蹭了一手的融化在汗液里的發膠,臥槽! 這回,張意致看著熊煦閃亮的手心,露出了今日最真心的笑容。 他順著熊煦走向會場的方向,目光逗留了兩秒。 剛剛好像有人也進去了。 會場白桌布藍布椅端正地排列,青白桔梗玲瓏著腰肢,上下錯開,剪裁有致。 環形落地窗望去,室外風光一覽無遺。 鹿妍抓著手機,刷著朋友圈,鋪天蓋地全是祝福。 她這才不得不承認,她和蘇晚的圈子交疊的不是一星半點,簡直是三百六十度全覆蓋。 所以,她才必須到場。 所以,她的到場才能印證她的謊言蘇晚和張意致是在鹿妍和張意致分手后才走到的一起。 不是挖墻腳,不是小三,不是橫刀奪愛。 鹿妍越想越來氣,胸廓起伏更劇烈了。 現在走也不是,留又惡心,真是煩人。 蘇晚這個死女人真是壞透了。 張意致也是個王八蛋。 真想去鬧一通。 她自然而然又摸到了煙盒,環視四周,避熱的老弱不少,不合適抽煙。 遂后齒咬咬,屁股抬起,作勢要起身。 熾烈的日頭,一切綠意皆蘊著熱意,她準備快速讓尼古丁定神,再殺回來。 分秒必爭的沖刺前夕,一雙黑皮鞋步入在眼下。 又是他。 熊煦看了她半天,臉上表情跟花兒7似的變來變去,煙盒被打開合上,合上又打開,于是走上前,一起? 好啊。 鹿妍跟在他后頭往外走,見過一面,居然生了熟絡之感。 外頭燥。熊煦按住她裸.露的肩,guntang的手心和冰涼的肩角,良好的絲質觸感,哇哦。 那? 我帶你去個地方。 熊煦自然地拉過她的手腕,鹿妍看著他纖長白皙的五指,產生了這雙手很適合彈鋼琴的念頭。 未免過于好看。也有點娘。 鹿妍沒答應沒反對,一聲來不及吱地就被他拉著走。 進電梯時,還想,現在抽煙的地方安排的未免太高端了吧。 她只在機場去過吸煙室,其他時候都在室外解決,所以酒店的抽煙處何樣,她不太清楚。 婚禮辦在市郊的一座小酒店,半圈環湖,若不是他們的婚禮,鹿妍大概會產生以后我也要這么辦的念頭,但因著主角,她狠狠地把這個方法拉黑。 電梯停在頂樓,叮地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這是酒店房間嗎? 酒店總共就六層,多為游客提供,不算多高檔,鹿妍定在電梯里,眼前的紅毯向兩個左右兩個方向延展。 熟悉的房間列狀,她一下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 去房間抽? 嗯。 熊煦率先邁出電梯,見她沒了方才的自在,輕笑,就抽煙而已。 抽煙找個風口不就行了嗎?鹿妍盡量不讓自己結巴。說是玩咖,這速度是不是太嚇人了。 她手里的煙盒四角被捏軟了棱角。很土的紅南京,路邊的煙攤買的。 我不會吐煙圈,想學。 然后呢? 所以風口不行。 ...... 滴 熟悉的電子開門聲。 鹿妍驀地心里打鼓,這算什么,怎么能跟人進房間呢? 太快了吧。 不對。 多離譜的理由啊。 六樓的高度,噪音向上竄,聲聲交錯的祝賀。 似是熱鬧的拋捧花環節。 她看了眼手機,陸燕說,剛才蘇晚找你呢,對著老同學們說要把捧花給你。 她掐了屏幕,沒回,心里又咒罵了幾句。 虛偽。變態。婊......算了。 熊煦蹲下打開行李箱,拿出塞在角落的一條開了口的煙。 方才的煙被老頭繳了去。 伴著他的動作,空氣中只有拉鏈聲,置物聲。 他掏出煙,瞥頭,姑娘拿眼正自在地打量房間呢。 他嘴角彎起,眼內深意涌動。 你喜歡抽紅南京?女人很少見呢。 鹿妍終于找到借口看向他了,不是,沒帶煙,也沒其他順眼的煙了。 熊煦倒是自在地坐到了床上,一腿伸直一腿半彎,露出腳踝和毛發。 鹿妍盡量忽略由腿毛量而生的判斷,性欲挺旺的樣子。 簡陋的大床房,服務游客的郊區酒店,沒多高檔的設施,一桌一凳一床一燈。 倒是落地窗還行,一個小露臺透入半片風景。 忘了介紹,熊煦。他說完頓了一頓,打了個火,煙霧冒起,見她沒接話又補了一句身份,新郎表哥。 表哥?難怪有點像。 鹿妍。她咽了下口水,此刻沒了什么特別大抽煙的欲望。腦子已經著火了。 其實她此刻全身不自在,羞惱和尷尬覆蓋了她大部分的意志。 就為了抽煙,腦抽了似的居然跟到了房間。 房間哎。 孤男寡女,太別扭了吧。 見她沒了下文,便問:新娘同學? 算。 什么叫算?他笑。 他一笑,鹿妍便被他的大白牙給晃到了,也是新郎同學。 哈哈哈哈,也是,我看你表情以為會說出什么意外的話呢? 鹿妍抄起手,背倚靠向墻,溫度勁涼。 看似自在實則是防備,什么意外的話? 他的煙燃了一半,煙灰稀碎地搖落到劣質地板,比如橫刀奪愛類的劇情咯。畢竟這姑娘眉頭緊鎖借煙消愁的狀態有點明顯,隨意發散就想到了。 他不過也就是開啟話題讓她放松胡說的,誰曾想,她冷淡接話道:不知道算不算。我是新娘大學四年的室友,是新郎大學四年的女友,他們睡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還沒分手。媽的,說完就想抽了。 熊煦一口煙卡在嗓子口,煙霧被包在口中忘了呼吸。 這劇情。 那你還參加婚禮?還老老實實的? 是想來鬧的,耳邊環繞著吵鬧的音樂,土死了,她為有一刻認可這場婚禮而悲哀,但現場都是老同學,還有這么多長輩,我下不去手。 再加上,日子已經過去三年了。 再多的意難平也攢不夠一次成年人的發狂了。 那種歇斯底里,任何一個被社會框架套牢的成年人都做不太出來。 一根煙盡,熊煦那點心思也在最后半截燒盡了,張意致的前女友。 算了算了。 見他煙盡了,鹿妍掙扎開口,不是要學吐煙圈嗎? 現在他抽完了,她不太想抽,是走還是怎么? 有點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