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說完打開車門躬身進去,“不好意思,我還有點急事?!?/br> “這束花是買給安雅的嗎?”女孩子一只手搭在車頂,俯身下來,一雙亮亮的眼睛看向副駕駛上的鮮花。 梁彥呼吸一緊: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雖然他每天都要在心里把它細數上千千萬萬遍。 “你怎么會知道她?”他下意識將手探向副駕駛的菊花,似乎是想遮擋些什么,可當然是遮不住的,花瓣帶著些微濕潤,蜷曲著從他的指縫中爭先恐后探出來,在昏暗的車身里白得灼眼。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爸爸是警察,安雅失蹤這件案子他曾經經手過,不過我今天來找您,是想告訴您這件案子現在有了新的證據,通過它,我們或許可以找到失蹤了二十年的安雅?!?/br> 梁彥垂下頭,過了一會兒又抬起來,可這一落一起之間,他的眼神疲憊了許多,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 “你也是警察嗎?”他輕聲問了一句,表情中透著忌憚。 辛夏一怔,覺得自己的話不應該引起他這樣的反應,卻仍如實道,“我不是,但如果您愿意配合,我想安雅失蹤的謎團應該不難解開?!?/br> “你手上有什么證據?”梁彥的語氣里依然透著幾分警惕,他看向她,眼神忽然變得鋒銳起來,似乎想從她身上挖到答案。 辛夏被他的目光一蟄,打了個激靈,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哽在喉嚨里。 “你沒有懷疑過你的身邊人嗎?”她轉了個話題,避開梁彥的目光,又一次看向副駕駛上的菊花?;ò陭扇?,綴著幾滴晶瑩的水珠兒,像是在哭。 “梁教授,安雅就是在磚塔胡同里失蹤的......” “小姐,麻煩你讓一讓,我要開車了?!绷簭┥驳卮驍嗨脑?,拉住門把手,眼神看向辛夏擱在車頂的手,示意她離開。 辛夏朝后退出一步,在梁彥關上車門前遞上一句話,“那天晚上你要是送安雅出門,她就不會死,對她,你真的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梁彥一滯,頓覺悲從中來,滿眼酸脹??墒窍乱幻?,車子啟動,飛快從辛夏身邊掠過,留下一蓬淺灰色的煙塵。 “他還是愛她的,可是為什么對破案無動于衷呢?”辛夏看著那輛遠去的汽車,心中一片惘然。梁彥是她唯一的突破口,她本以為他情之所至,會被她的說辭打動,心甘情愿提供一些幫助和線索。 可是現在,她的希望在梁彥冰冷的回絕中泯滅。雖然他的自相矛盾和表里不一讓她頗為費解,但是最終的結果卻難免令她灰心失望。 辛夏呆立在胡同里,又一次看向青山醫院的后門。小門是鉛灰色的,嵌在墻面里幾乎看不出,像是條連接著另外一個世界的隱形的通道。辛夏懷疑這是建造者有意為之:普通人對于“精神病人”的忌憚,讓他們不得不弱化墻后這一群“異類”的存在感,如此,才能使之在社會中與正常人共生。 辛夏記得自己去看望戴偉麗的時候,偶爾撞見過一次病人死亡的場景。那個人是戴偉麗的同屋,二十多歲,卻有四次自殺經歷。不過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自殺的方式雖次次不同,可每一次,都會被人救下,也沒有落下任何后遺癥。 他最終的死亡原因是一次突發性的腦出血。疾病發生在半夜,所以同房的病友和護士都沒有察覺,等到天亮被人發現的時候,身體已經涼透了。聽戴偉麗說,那人的手是放在呼叫器旁邊的,和按鈴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眼睛瞪得溜圓,眼白充血,像是拼盡了全力??梢姙l死之下,人本能的求生欲還是戰勝了精神上的痛苦,拔得了頭籌。 尸體很快被殯儀館的車運走了,沒有家屬認領和簽字,據說當天便完成了火化,骨灰由家屬領走,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辛夏當時感嘆生命輕如鴻毛,梁院長卻說,這個結局對于精神病人已經是最好的,因為很多家屬連病人的骨灰都不愿意領,更有甚者,直接把遺體交給醫院處理,由他們拉到各個醫學院做“大體老師”。 當時辛夏年紀小,聽到這些只覺唏噓,現在想起來,方知社會對某些群體的“弱化”,不僅體現在對生人的忌憚上,也體現在對死者的無視上。 第五十四章 證據 鄒瑩順著臺階慢慢朝上走,她今年五十二歲,已經算不上年輕,可是連續爬了三層樓后,卻依然腿腳利落,氣息平穩。 “小鄒,又去幫你公公澆花啊?!表敇堑闹x大爺按時出來買菜了,看見鄒瑩,笑著打招呼。 “您老真是的,還小鄒呢,我已經是五十出頭的人了?!编u瑩拎著水壺,“嗵嗵”的腳步聲在樓道里清脆地回響著。 “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身體不太好,尤其是生了涵涵后,一個月總要跑幾天醫院,整個人看起來病蔫蔫的??蛇@些年倒是回春了,人也精神了,倒似比三十歲那會兒還強些?!?/br> “哪里哪里,您說笑了?!?/br> 鄒瑩一邊回話一邊爬上通向天臺的梯子,她推開上面的木門,看到陽光沉重地壓進樓道,單手抓住扶手爬上天臺,走到欄桿邊極目遠眺。 她居住的這棟老樓雖然只有六層,但在老城區已是鶴立雞群,因為周圍大多是低矮的四合院和曲折的胡同,連鴿子飛過這片區域都不用太費力氣。 鄒瑩以前很少到天臺來,這里曾經是她公公梁大成的領地。梁大成在天臺養了些花草,定期上來打理,順便逃避老伴的啰嗦。后來他得了半身不遂,不能再爬樓,本來欣欣向榮的幾盆花枯的枯、敗的敗,疏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