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鄒瑩一次無意中上來,看到了那幾盆殘花敗葉,便接手過來照顧。她沒有養過花,可是那些月季、文竹、三角梅卻在她手里長得極好,尤其是幾盆紅雙喜,花大色濃,溫柔熱烈,連成一片,將天臺裝點得像一塊斑斕織錦。 不過現在,她卻沒空關心花草。她手扶欄桿望向樓下,眼中所見,唯有一蓬白得發亮的菊花。 菊花把梁彥的臉襯得清癯疏淡,他和鄒瑩一般大,鬢角已經霜白,人卻依然挺拔文雅,就像一把剛被雨水沖刷過的青苗。 鄒瑩覺得,他和那束菊花很稱。 一陣風吹過,花葉窸窣,大把瑰麗濃烈的色彩爭先恐后撞進鄒瑩的眼簾,艷得刺目。 *** 下午陪梁大成去診所換藥的時候,鄒瑩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在樓下和梁彥說話的女孩子。女孩兒也在看著她,眼睛中有三分警惕七分探究,不過,她始終沒有上來搭話。 鄒瑩本來以為女孩子是梁彥的學生,后來觀其顏色,又覺得她是梁彥的某位崇拜者。她心想,現在的小姑娘和二十年前也沒有什么區別,往往會被男人的閱歷沉淀出的魅力蒙住雙眼,從而忘記了他們的身份和年齡。 若是放在以前,鄒瑩面對年輕的女孩一定會警鈴大作,亂了陣腳??墒乾F在,她心里只是輕輕掠過了一陣風,風過無痕,她很快便把她拋在腦后,出了診所就直奔單位,把下午落下的工作補上。 如此過了幾天,鄒瑩再未見過那個女孩子,不過,她發現了其他一些異常。比如:胡同口停著的一輛不起眼的車子,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單位樓下;再比如,梁晗給她打了電話過來,說有同校的學弟來找他,說是想要了解一些那起失蹤案的情況。 鄒瑩思忖許久,知道那潭沉淀了二十年的深水又一次被某些不可知的因素攪渾,于是在一個傍晚,她從班車上下來后,徑直走到那輛守在胡同門口的轎車旁,彎腰敲響了車窗。 車里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平頭窄臉,眼睛不大,目光卻銳利得像冒著寒氣的刀鋒。他穿著款式陳舊的中山裝,襯衫的領子冒出一只,邊緣有些發黃。 “您是警察吧?”鄒瑩直言不諱,臉上笑容和煦,“請問您跟蹤我這么多天,是為了安雅那起案子嗎?” 曹川看到鄒瑩朝車子走過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他有些訝異,卻依然穩住情緒,順水推舟地接住對方的話,“案子一直沒破,對方家屬隔一段時間就來局里給我們施加壓力,我這也是例行公事?!?/br> “所以警察還是懷疑這件事是我做的,”鄒瑩一笑,臉上多了些許歉意,“也是,畢竟安雅搶的是我的丈夫,我的嫌疑自然最大?!?/br> 曹川沒想到她如此直白,咳嗽了一聲解釋,“倒也不是這樣......” 鄒瑩善解人意地沖他搖搖頭,“給您添麻煩了,過了這么多年,還要為一起陳年舊案浪費警力。其實,也怪我們當時沒有和警方講清楚,因為有些事,我實在是說不出口?!?/br> 曹川怔住,“什么事?” 鄒瑩目光閃爍,臉上撲上一層紅暈,似是難以企口,不過她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看著曹川輕聲道,“那晚我和梁彥在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上,一直沒有分開過?!?/br> 說完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看自己因不知所措而并攏在一起的腳尖,“這么多年,我先生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不信,您可以親自去問他?!?/br> *** 面前的咖啡已經完全涼透了,辛夏卻仍然沒有喝一口。她看著上面粗糙的拉花,腦袋里也像是有兩種顏色在不斷地拉扯,最終卻彼此纏繞,融為模糊的一團。 “她那晚和梁彥在一起,沒有出過門?”她最終的結論只是把肖樹的話重復了一遍,俄后一臉迷茫地看他,“怎么可能?” 肖樹有一搭沒一搭挖著碟子里的芝士蛋糕,“她就是這么告訴曹叔叔的,那天晚上,梁彥本來要送安雅出門,可是被鄒瑩叫住了。她跟他說,這是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最后一晚,難道你還不能全心全意地陪著我們嗎?梁彥聽到這話后就沒有再跟出去,他先把梁晗哄睡著,后來在鄒瑩的懇請下,與她發生了關系?!?/br> 肖樹抓抓頭,“鄒瑩說,她是用離婚作為籌碼來要挾梁彥與自己同床,這件事她覺得丟人,所以當時就沒有告訴警方。曹叔叔后來去找梁彥了解情況,他也承認了鄒瑩說的一切屬實?!?/br> “另外,我還找到了梁晗?!毙涿媛遏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是我大學的學長,我托人去找他打探一些內情,可是似乎被他察覺了。我想,他一定把這件事告訴了鄒瑩,讓她有了防范?!?/br> 說完見辛夏繃起了臉,他將雙手舉到前面做投降狀,“行了行了,我認識到自己這次沖動了,曹叔叔知道這件事后已經把我訓了一頓,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br> 辛夏嘆口氣,把咖啡推到一邊,“小朋友,下次做事情前記得先問問我和曹叔叔?!?/br> 肖樹看她臉色緩和,嬉皮笑臉朝前湊湊,“為了賠罪,請你吃晚飯好不好?” 辛夏白他一眼,“不好,今晚有同事聚餐?!?/br> 說話間,不遠處的電梯里走出一群人。劉姐眼尖,一眼看到辛夏,連蹦帶跳地湊過來,目光在肖樹身上上下一掃,“怪不得剛才急匆匆地下樓,原來是佳人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