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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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欣然放空了他不中用的腦子,全交給作弊的眼睛。片刻,跟著直覺,他趴在地上,從床底下撈出了一根金色的短發。 死者遺落的頭發很快重現了主人臨終時的樣子:她年紀和烏鴉的預期差不多,但臉色紅潤氣血充盈,一點也不像要死的樣子,反正看著比他這病秧能活多了。 “嗯?”烏鴉有點意外,“您不是病死的?” 死亡從不撒謊,死者有問必答。 他問題落下,死亡場景即刻重現。 只見前任嬤嬤——姑且叫她“金發”。 雪球不知道她的名諱,可見前任嬤嬤積威甚重。 金發指揮著幾個年輕姑娘抬進來一個人。 姑娘們把人放在地上,虛影里簡陋的擔架就從烏鴉腳踝上穿了過去。他往后挪了一步,一低頭,對上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擔架上的人是伯爵。 虛影里,伯爵樣子有點嚇人,她肚子高挺著,有進氣沒出氣,血正順著她光著的腳往下流。 金發掃了伯爵一眼,就把抬擔架的姑娘們都轟出去了。 趁她轉身,擔架上“半昏迷”的伯爵忽然睜開眼,深棕色的眼睛冷森森的,鋒利的目光幾乎割裂時空,連烏鴉這遙遠的旁觀者一起捅穿。 烏鴉不由得往后一仰,就見金發端著水進來。 她一來,伯爵立刻恢復了輕淺急促的呼吸,閉眼裝死。金發就蹲下朝她臉上甩了兩巴掌,嘀咕了什么,唇語不太好分辨,但八成不是好話。前任嬤嬤臉上每根皺紋都在祝伯爵“留下孩子早登極樂”。 她給接生工具消了毒,然后塞住伯爵的嘴,拎起布條,準備把孕婦的四肢固定住。動作粗魯得不像接生,倒像是要殺豬。 門檻上腳踢的痕跡與磨痕上的指甲印都表明金發眼神不好,所以綁布條的時候,她的臉湊得離伯爵很近。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奄奄一息”的孕婦暴起,伯爵的手指穩準狠地戳進了金發的眼眶! 死者眼珠的劇痛直接投遞過來,烏鴉猝不及防,當場被逼出句臟話:“cao,貓的!嘶——” 這一口涼氣沒抽進肺里,喉嚨就是一緊——伯爵反手抽出那根半纏在她手腕上的布條,勒住了金發的脖子。 烏鴉對此不想評論,只覺得自己冤:早說是謀殺啊,他保證非禮勿視! 城門失火,他得罪哪只鱉了?! 金發抵死掙扎,粗壯的手肘不住地往伯爵肚子上撞。伯爵比她還兇狠,冷汗如雨下,全身青筋暴起,雙手毫不放松。 生死之間,前任嬤嬤在伯爵的手背上摳下了一塊rou。伯爵竟絲毫不顧及肚子,直接用隆起的側腹撐起上半身,扯著金發的頭狠狠撞向床腳。 咚! 烏鴉眼角都跟著那聲悶響跳了一下。 咚! 夜深鼠靜,而樓上樓下的人們都被鎖在自己的籠子里,這場你死我活的纏斗,只有一個來自未來的觀眾。 烏鴉左眼六芒星形狀的瞳孔放大,瘋狂轉動著,幾乎要擠進他的虹膜。 終于,煎熬結束,他對上死者的視線。 畫面定格在金發瀕死那一瞬,窒息瀕死感稍緩,烏鴉一屁股坐在小屋里的床上,脆弱的氣管幾乎被突然涌入的空氣劃傷,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咳了起來。 緩了半天,他才半死不活地看向死者伸出的手:兇殺案播放完畢,場外互動環節到了。 “您好,女士,”他清了清沙啞的喉嚨,“見到您真倒霉?!?/br> 活人和死人隔著時空交接,死者的恐懼、怨恨山呼海嘯而來,但烏鴉只是象征性地扇了扇,有氣無力地捧讀著片兒湯話:“是,您的心情我都理解……” 陌生的蒼老女聲在他左耳邊響起:“我要……” 契約書的陰影浮起,烏鴉勉強端正服務態度:“嗯嗯,您說?” 死者甲方:“我要報仇,殺了她!我要她以最慘的方式死,我要她比我慘一萬倍!” 烏鴉:“……” 他使了牛勁才算壓住自己往上翻的白眼,擠出個營業性的假笑:“不好意思啊,我這邊只管清理內存硬盤、轉達遺言密碼。報仇討債不在營業范圍內呢?!?/br> 話音落下,未成的契約倏地崩斷,死者最后的遺跡消散。 烏鴉左眼視野由模糊到清晰,視力恢復正常,一床一地的血、尸體,也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唯有眼珠、脖頸上的幻痛殘留,給他這本來就不怎么健壯的身體又添新病。 烏鴉按住喉嚨,平復著干嘔的沖動,辱罵著自己該活埋的好奇心:非得看,看什么看!這下好了,溫馨的單間小宿舍變兇宅了。 而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伯爵推開了門。 烏鴉一抬頭就看見她扒在門框上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塊指甲摳出來的疤。 他咽了口唾沫,發自肺腑地喊道:“媽!” 第6章 美麗新世界(五) 烏鴉叫媽,本意是表達敬仰,不過對方顯然沒接收到。 伯爵在門口停頓了片刻,沒說什么,但烏鴉晚飯痛失了罐頭。 他是個紙糊的病蛤,蹦一下得歇三歇,不敢跟兇猛的嬤嬤抗議,只好沒滋沒味地咽了半碗狗糧,敢怒不敢言。 地下城晨昏不辨,生物鐘全靠燈光指導。漿果圈定點熄燈,樓上樓下的說笑也就跟著漸漸沉寂。 快樂的一天過去了。 這里的漿果幸福指數挺高,據烏鴉觀察,除了那位萬人嫌的癡呆種公,伯爵是唯一一個不唱歌也不笑的人……可能是因為她得上班。 辛苦了一天的勞動婦女把單人床讓給脆弱的傻兒子,自己鋪了條舊毛毯打地鋪,躺的正好是前任嬤嬤斷氣的地方。 一片黑暗里,烏鴉老老實實地躺尸,假裝不知道失眠的伯爵正盯著他發呆。 可能因為常年在小黑屋里看報紙,伯爵有點夜盲,她自己看不清,外加也沒把烏鴉當活物,不由得放松了表情管理。烏鴉暗中觀察,見她臉色變幻莫測,一會兒像要把他的腦袋也掄地上,一會兒又很溫柔,似乎只想給他擦臉。 真離譜,像他這樣老實巴交的弱智,到底是怎么招來這一把子愛恨交織的? 這場意外的兇殺案解釋了一些事,比如“嬤嬤”為什么非伯爵不可——因為她兇。 對于鼠頭主人來說,前任嬤嬤死就死了,反正她也老了,但萬一指派個新嬤嬤,再跟刺頭伯爵起沖突,經濟損失就有點大了。家畜殺個家畜也不算什么大事,又沒放火。鼠頭主人們只要確保伯爵沒瘋、不會對其他同類也大開殺戒就夠了。至于這樁血案是蓄意謀殺還是正當防衛,都無所謂,誰活下來就當誰正義好了……如果家畜的“正義”有人在乎的話。 然而與此同時,烏鴉又有了新問題:伯爵為什么要殺前任嬤嬤? 前任嬤嬤沒盼著伯爵好,但接生的時候也沒有殺心。否則懷揣殺意者看誰都有刀,她不應該對比自己年輕力壯的伯爵毫無防備。 所以這事完全是伯爵蓄謀的。 可是“嬤嬤”這種牧羊犬角色不大可能是新來的,一般都是過了育齡的種母。伯爵也已經在這漿果圈里生了那么多孩子,這二位朝夕相處那么久,不管有什么仇,換個時間解決不行嗎? 不管伯爵的難產是真的還是裝的,在這種鬼地方生孩子都不是鬧著玩的,她為什么要把生死兩項危險任務合并? 就算殺人時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小八”,到現在也過去九十個月了,這大半年她干什么了? 她冒著風險趕時間,難道就為了上位當嬤嬤,給耗子打工? 伯爵一身都是謎。 以及更耐人尋味的,烏鴉剛才喊了一聲“媽”。那是胖墩小六聽不懂的稱呼,而伯爵雖然有情緒波動,卻并不驚訝。 烏鴉心里小火慢燉著這些疑惑,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直到打地鋪的伯爵翻了個身,那讓人坐立不安的視線離開。他估摸著至少今夜,伯爵沒打算掄碎他的腦袋,于是心寬似海地伸展開四肢,表演絕技三秒入睡。 可能是伯爵的床比醫院的硬,還一動就“嘎吱”響,烏鴉睡得不安穩,恍恍惚惚地做了個夢。 夢里他無病無痛,五分鐘能啃完一盒炸雞,吐骨頭比狗還利索。 有個人在他旁邊坐下,身影模模糊糊的,但很溫暖,又像父親又像母親。 他本能地想遠離對方,肩背僵住了,又跟誰較勁似的強行按捺。 “真難吃,”他扔掉最后一塊骨頭,故意滿不在乎地擦著手抱怨,“你們食堂給雞穿防彈衣是吧,裹這么厚面包糠,把我上牙膛都磨破了?!?/br> “啊,真是抱歉,”那個人帶著溫厚的笑意說,“請你來,連點像樣的招待都沒有,下次我給你叫外賣,你可以點菜,想吃什么?” “屎,”他像個叛逆的中二病一樣,“怎么還有‘下次’!” “正要告訴你,”那個人不以為忤,語氣依舊慈愛,“我這里很多需要你幫忙的工作,‘聯合會’決定把你從‘特區’抽調出來,由我來做你的監護人?!?/br> “是監、管、人?!?/br> “你更喜歡這個稱呼嗎?也行,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老東西’?!?/br> 烏鴉有點坐立不安,脫口說:“你們用得著我身上那玩意兒,抽出來不就得了?” 對方沉默了。 于是他更加口不擇言:“聯合會早都急不可耐了吧?反正我也……” “孩子,”對方打斷他,“你不想到我身邊來?” 他更坐立不安了,越發討人嫌地油腔滑調起來:“那不會,跟著您多光榮啊,我那不知在什么地方的祖墳肯定炸……” “但我總覺得你從我坐這開始,就一直想跳窗戶出去?!?/br> “……” 那個好脾氣的人就站起來,推開窗戶往外看了一眼,轉身對他說:“這是二樓,下面草墊挺厚的,你要跳也可以,跳嗎?” 對他這么說的人背著光站在窗前,依然看不清。只有“可以”兩個字一直回蕩,撞著他的耳膜,把他撞醒了。 烏鴉一睜眼,天光……燈光已經大亮。 他迷瞪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漿果圈里已經人聲嘈雜,伯爵也早出去干活了——她雖然殺人,但不會見不得孩子睡懶覺,光是這點,這媽當得就值一個五星好評。 夢正像午夜到訪的仙人一樣,飛快地從他記憶里撤退,轉眼杳無蹤跡。烏鴉低頭坐在床邊,等低血壓帶來的眩暈過去,聽見漿果圈里開始放廣播。 歡快的音樂里夾雜著溫柔的鼠聲說教,廣播大意是:世界上最大的福氣就是能吃能睡,要感恩生活,時刻警惕腦子里不同尋常的念頭,因為“胡思亂想”是漿果腦癌的癥狀,致死率極高。 烏鴉:“……” 真的假的,不要糊弄文盲智障,腦癌還有這癥狀? 伯爵房間里有簡陋的水龍頭,他靜坐了一會兒,攢夠力氣起來隨便洗涮了一下,用脖子上的芯片刷開樓梯間門鎖下樓。 樓下,姑娘們都起了,等著領飯的小肥雛已經排起了長隊。 廣播:“多唱歌,少廢話,杜絕問問題——唱歌養神,多話傷氣,問題很危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