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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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大人孩子們搖頭晃腦,齊聲跟讀:“唱歌養神,多話傷氣,問題很危險!” 烏鴉:“噗——” 然后他就因為光顧著傻笑擋道挨了打。 伯爵一鞭子下去,烏鴉沒怎么著,領飯的小肥雛們都嚇壞了,隊伍立刻肅靜,小朋友們連廣播跟讀都不敢出聲了。 鴉雀無聲地領完飯,孩子們圍成一圈,互相監督著吃飯,看見有人剩飯,就舉報給嬤嬤抽鞭子。烏鴉好奇什么飯能把人喂這么胖,就從一個孩子碗里捏了一顆,沒來得及放進嘴里就慘遭舉報,肥雛糧沒吃著,他又吃了一頓鞭子。 揍完傻兒子,伯爵把這一批肥雛趕回去,又去組織另一批下樓排隊。烏鴉這才發現喂食機旁邊還有個很高級的秤,站上去能自動掃描各項身體數據,孩子們要先上稱,再按秤的指示領飯。 烏鴉湊過去觀察片刻,趁伯爵不注意,蹲地上混進了肥雛隊伍,然后在秤前表演了一個大變活人。 秤:“警告,目標身高已超過標準上限,請盡快處理!請盡快處理!” 烏鴉:“嘿?!?/br> 還挺智能。 伯爵一扭頭,烏鴉撒丫子逃竄,不料高估了自己的肺,跑了沒兩步就心慌氣短臉色慘白,被伯爵在男宿舍門口逮住,又揍一頓。 旁邊雞飛狗跳,男宿舍里的大兄弟就那么無動于衷地躺著,骨瘦如柴的腚仿佛已經在破躺椅上生了根。 伯爵扯著烏鴉的耳朵,狐疑地打量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烏鴉不吭聲,垂著清澈愚蠢的眼睛跟她對視。 伯爵臉上飛快劃過厭煩,沒好氣地把手里的一碗狗糧塞給他,指著小院里的種公說:“給他,快滾?!?/br> 烏鴉用芯片刷開了鐵門,鉆進了男宿舍,剛一靠近那位種公,就差點被熏個跟頭——種公大兄弟整天躺著不動,早生了褥瘡,蛆蟲從他潰爛的皮rou里鉆進鉆出。烏鴉走近才發現,大哥裙子上的斑駁原來不是布料花紋,是排泄物,這可憐人已經大小便失禁了。 難怪伯爵自己不肯來。 烏鴉踮著腳走到他的同類面前,抽了抽鼻子,有點上頭。種公身上不單是臭,還有一股預告死亡的腐爛味道,偉大的查爾斯先生判斷的沒錯,他就快死了。 烏鴉肅穆地將飯碗上供到種公大哥面前,把塑料勺子大頭朝下插在糧里,吊唁似的一鞠躬。 大哥對烏鴉和飯都視若無物,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鐵柵欄。 烏鴉順著他的目光,看見鐵柵欄上掛著個小花籃,做得很精巧,里面裝滿了草繩編的小玩偶和包裝紙折的花。 種公嘴里瀝出了幾個含糊的字,烏鴉湊近了仔細聽,聽見他說:“風鈴……鈴……鈴……” 風鈴? 烏鴉來到小花籃下,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鈴鐺在哪,正要伸手去摘,就被人一巴掌扇掉了手。 伯爵不知什么時候來了,拿了盒rou罐頭塞給他:“一邊吃去,再搗亂打死你?!?/br> 說完,她就匆忙走了。 烏鴉低頭看著手里的罐頭,疑惑地挑起眉——伯爵遞過來的罐頭居然已經開了蓋、攪拌好了。 這么體貼? 這時,一顆腦袋探過來打斷他的思緒:“烏鴉,我來啦!” 一股奶香味撲到他身上,珍珠meimei親昵地摟住他胳膊,把烏鴉拖到旁邊坐下:“你剛才干什么壞事了,挨那么響一聲打?” 烏鴉指了指鐵柵欄上的花籃。 “啊,”珍珠臉上笑容散了,“你也想面包了吧?” “想,想死了,”烏鴉心說,“給我一條白吐司,我立馬賣身為奴?!?/br> 把哈喇子咽下去,他理智才回歸,意識到“面包”可能是個人名,于是慢吞吞地重復了一遍:“面——包?” 滿院的姑娘沒人應,只有背對著他們掃院子的伯爵一頓。 “你是不是快把她忘了,傻烏鴉?面包也是嬤嬤生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br> 烏鴉溫柔地低頭,注視著女孩的發旋。 “花籃就是面包做的,她可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漿果,就是‘腦子太多’,得腦癌死的?!闭渲檎f到這,又告誡自己似的低聲念經,“多唱歌、少廢話,多唱歌、少廢話……” 烏鴉若有所覺,再次看向鐵欄桿上的小花籃。 背陰的地方,他的左眼悄無聲息地認識了漿果圈里第二位死者。 一個珠圓玉潤的少女從花籃里出來,重現在了他面前。她個頭不高,小圓臉,整個人像團棉花糖,只有眼睛長得和伯爵一模一樣。 眨眼的光景,烏鴉就看完了她臨終的一切:從背景燈光判斷,那應該是某個深夜,這個叫“面包”的女孩子獨自走出女宿舍,拖著條五六股草繩擰的麻繩。不怎么熟練地在鐵欄上綁了個繩扣,她踩著板凳,把頭伸了進去。 烏鴉呼吸一頓,不同于昨天那場謀殺案,這一次的窒息感來得溫和、漫長……又絕望。 他靜靜地坐在那挨著,沒讓身邊的小女孩察覺到一點異樣。 這一次,死亡場景里還有其他人,男宿舍小院里,兩個男人——包括烏鴉自己——竟然都醒著。這倆智障兄弟像一對木雕泥塑,一個在院里坐著,一個趴在窗戶上,呆呆地目擊著鐵柵欄那頭的自戕。 面包在他們倆的注視下一腳踢開矮凳,搖晃的身體撞在鐵柵欄上,發出嘶啞的“嘎吱”聲。直到伯爵沖出來抱住女孩的身體,男宿舍里的兩尊人偶都沒動一下、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只是有那么一瞬間,黑暗中不知哪里劃來一簇光,中年種公的眼睛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很快又熄滅,如同狂風卷起的火星。 烏鴉看見他嘴微微動了動,似乎是在說:“風鈴……” 面包死于“腦癌”。 原來在這里,絕望而死,就叫死于“腦癌”。 第7章 美麗新世界(六) 面包的死亡場景過去,缺氧到眼前發黑的烏鴉克制地恢復了呼吸。因為有珍珠在,他暫時沒去碰死者的手。 在珍珠看來,烏鴉只是發了幾秒鐘的呆,不過傻子發呆也不是新鮮事,她沒在意,小眼神就沒離開過罐頭。 珍珠咽了口唾沫,對傻哥哥發出居心叵測的關懷:“你光吃這個渴不渴?喝水嗎?” 烏鴉不得不把注意力抽回活人世界,活蹦亂跳的小少女眼巴巴的,缺心少肝如他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真作孽。 一樓種母們已經吃過飯了,再來一大碗rou罐頭她也吃不了,正好這會兒肥雛們也在領飯,烏鴉就想起了他另一個小朋友,于是用符合傻子身份的簡單語言表達:“找小六,一起?!?/br> “小六?”珍珠一愣,“他昨天走了呀,你回來路上沒碰到嗎?索菲亞小姐帶走的?!?/br> 烏鴉也一愣——他當然記得,小六他們幾個跟著大檐帽小姐出去時還跟他打了招呼。 所以那幾個孩子后來一直沒回來?夜不歸宿? 珍珠meimei誤會了他的茫然,雙手舉到頭頂比劃:“索——菲——亞,擁有最漂亮的大檐帽,全城最美麗、最能干的小姐,灰鼠家族的大明星、偉大的口琴女神,想起來了嗎?” 烏鴉后仰:好家伙,這頭銜,比小姐腦袋上那撮灰毛都長! “真是的,索菲亞小姐白疼你了?!闭渲榈闪怂谎?,滔滔不絕地對他宣傳起“索菲亞小姐”的偉大。 原來鼠頭小姐的帽子大有來頭,是偉大的灰鼠家族祖傳的,只能扣在最光宗耀祖的毛頭上。索菲亞因為爭氣,考上了“地面上”的學校,才成為這一代的“蓋帽鼠”。 “讀的是‘家畜飼養專業’,就是研究怎么照顧我們的專業……哦,對,你剛才說小六來著?!闭渲殚L篇大論完,發現自己跑題了,于是又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索菲亞小姐把小六他們帶走出欄啦,傻大個烏鴉?!?/br> 烏鴉的蠢臉沒變,只有瞳孔輕輕一縮。 珍珠沒注意,喜氣洋洋地說:“小六體重一直不夠,眼看年紀也大了,大家都以為他不行了。我那時候都快擔心死了——畢竟咱們幾個都是嬤嬤生的,比跟別的漿果好。多虧公平的索菲亞小姐放假回家,仔細檢查過,說小六只是天生骨架小,體重低是正常的,腰圍已經達標了,查爾斯先生才特準他出欄?!?/br> 她頓了頓,又發出腦殘粉的聲音:“索菲亞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哈波克拉特斯人!” 烏鴉的天靈蓋快蓋不住他的疑惑了:“出欄”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思嗎,是好事不成? 這孩子的語氣怎么跟弟弟被重點小學錄取了似的? “哎呀,你不懂?!闭渲檠壑檗D了轉,又轉回到罐頭上,“話說回來……我記得你好像不愛吃rou來著?!?/br> 烏鴉:“……” 行吧,他不愛吃甜的也不愛吃rou,就愛喝下水道味的西北風,這倆小崽子,真不愧是一個媽生的。 他沒脾氣地把罐頭遞了過去,褐發少女歡呼一聲,從口袋里掏出個蓄謀已久的勺。 誰知才剛挖進去,就聽身后炸起厲聲呵斥:“珍珠!” 珍珠一哆嗦,勺掉地上了。 伯爵一腳把珍珠的塑料小勺踩碎了,劈頭蓋臉罵道:“你沒有自己的飯嗎,到處討別人的飯?” 烏鴉也讓她嚇一跳——上次他在醫院把罐頭分給小六,伯爵也沒說什么。 “起來,不要臉的東西!”伯爵踢了噤若寒蟬的少女一腳,“院里走圈去,我再聽到你多嘴多舌,就割了你的舌頭?!?/br> 兩個年長些的女人趕緊過來拉走珍珠。 “快走,聽嬤嬤的話?!?/br> “月份大了是要少吃的,咱們跟樓上的不一樣,不能長太胖,嬤嬤是為你好?!?/br> 烏鴉沒明白這里面有什么忌諱,但作為共犯,還是安分地等著領自己那頓揍——他這一大早挨好幾頓鞭子了,不差這兩下。 誰知伯爵趕走了珍珠,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烏鴉歪頭凝視著她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小口rou罐頭,嘗了嘗,又悄悄吐出來。 然后他把罐頭放在一邊,縮進角落,看似隨意地把小臂搭在蜷起的膝蓋上。 凡人不可見處,他的手指穿透時空與生死,碰到了面包。 才剛碰到面包的手,他就被她茫然雜亂的心緒淹沒了。 這種情況其實也蠻常見,因為人的意識不是單線程運作,每一秒,可能都有無數念頭閃過。 一般來說,被害人的遺言比較好分辨,除了“救命”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震耳欲聾,海嘯卷起的巨浪似的,比雜念高出幾十米;不懂事的孩子想法簡單,思緒像鼠尾粗的小溪,最后的念頭像水中落葉,不管浮沉都一目了然;年老壽終正寢的人思緒平和,聽來仿佛波瀾不驚的大河,遺愿則如反復徘徊的小舟。 最麻煩的就是面包這種,半大不小,懂一點事、沒懂全,想法很多、沒想通。 她臨終時的聲音聽著像干擾嚴重的收音機,全是雜音,得靜下心仔細扒拉,才能翻出其中反復出現的“遺愿”。 “我想死?!?/br> 不是這個,你已經死了。 “我的小花籃還沒編完……” 是這個嗎?烏鴉抬頭看了一眼鐵柵欄上的小花籃,有人已經替面包編完了。如果是這個,這單他就接不到了。 但他等了一會兒,這念頭也很快沉沒,沒再出現。 烏鴉不著急,耐心地等著水落石出。等大院中走圈運動的孕婦隊伍第三次經過他面前時,他的小甲方才終于又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