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只有田姬聽到了這句輕嘆,不過她沒有說話,心里想道:您不也是這樣孤獨之人嗎。為何老替別人嘆息呢 酈壬臣選了一處靠近門口的小桌案坐了。 桌案很矮,座位是麥草和破棉絮做成的墊子,直接鋪在泥地上,已不知被多少食客坐過幾千回,也不柔軟,坐上去硬邦邦的。 酒肆中的食物種類不多,主要就經營那么幾種,也沒甚可挑選的。 堂傭問好了她們所需的分量,便去后廚傳飯了。 起先端上來兩份葑菜粥,用陶缽盛滿。后來又上了一份燔芋艿,熱氣騰騰,軟糯香甜,二人掰開分吃了。 堂傭彎腰道:這位夫子,今日風雪大,不便出門,小店昨夜剩下的酒已賣完了,新酒在十里外的酒窖,還沒抬上來,實在不好意思,若您要吃酒,可以等等下午,等新酒到了,小店白送您一碗。 不必。酈壬臣搖頭笑道:我們不吃酒,用了便飯就走。 好嘞!那堂傭見她好講話,又另外送了一碟腌薤菜給她們。 主仆二人正吃著,門外響起一陣喧嘩,只見一伙人劈里啪啦掀帳進來,約摸四五個大漢,滿臉橫rou,提斧拎錘,嗓門很大,叫喚著要吃的。 四五個大漢走進門,并沒有察覺到酈壬臣二人,她們的位子雖是距離門口最近的位置,但尋常人開門進來的時候,走上兩步,目光總會落在遠處,掃視全場,并不會特意扭頭去看坐在門口的人。因此表面上看她們是坐了離門最近的位置,但其實也是最不易察覺的位置。 田姬拿湯匙的手一頓,有點無措的左右看看,酈壬臣瞧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叫她不要慌張,在這群不明來歷的草莽大漢眼皮子底下亂動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舉動。 那伙大漢氣勢蠻橫,吆五喝六的走到中間,明明有空位在旁,卻偏要擠走中間的那一桌食客,自己坐上去。 看這無賴又兇狠的架勢,倒和她們不久前見過的那個搶羊的山匪相似。 要酒!快給爺爺們上酒!其中一個虬面大漢喝道。 酒,此時當然是沒有了。幾個堂傭一起上來解釋,又把方才對酈壬臣說的話講了一遍。 哪知那大漢勃然大怒,吼道:你們不是開酒肆的嗎!怎么能沒有酒! 哎呦,不是沒有,是要下午才有,今日風雪大堂傭央求著。 別和我碎嘴!另一個大漢一巴掌扇過去一耳光,打斷了堂傭,叫道:我怎么看旁人有? 他一指角落里的那個滿身補丁的人,說:那個人怎么有? 那堂傭直接被這一巴掌打昏了過去。 另一個堂傭嚇的腿軟,磕磕巴巴說:那位那位是今晨一早就來的,買了小店最后最后一壇酒,是昨天剩下的,然后然后就真的沒有酒了。 呸!第三個大漢吐出一口唾沫在地上,站起來一把將堂傭搡倒,朝角落那人喊道:那個不長眼的!識相的就把酒壇給爺爺們送過來! 酒肆里經這么一鬧,誰也沒法好好吃飯聊天了,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跑掉,怕引起這群大漢的注意。 所有人只得屏住呼吸不動作,私下里一片安靜,只有帷賬外呼呼的北風聲刮過。 那滿身補丁的人一動不動,像沒聽到大漢的咆哮似的。 嘿!他老子的!一個大漢騰的一下站起來,朝那人走去,說你呢!聾子! 說話間,大漢已走到那人的背后。 那人還是穩穩當當的坐著,叫人不由得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耳朵聽不見。 大漢伸手越過那人肩膀,要去抓桌案上的酒壇,豈料那人比他還快一步,將酒壇從桌案的一頭嗖的一下移到另一頭,左手倒右手,讓大漢抓了個空。 這不是你的。那人終于出聲說,嗓音中帶著點倔強。 是個女子的聲音。 遠離爭端的酈壬臣還坐在門口,突然微微皺了皺眉,這個聲音怎么令她有些耳熟? 女子的話無疑瞬間激怒了大漢所有的同伙,剩下幾個坐著的大漢也一下子全站起來,嘴里罵罵咧咧,準備擼袖子朝她那去。 方才抓空的那個大漢更是怒不可遏,在她背后掄起拳頭就要揍下去。那女子偏頭一躲,順勢一骨碌滾遠了,大漢的拳頭悶悶的砸在桌角上,痛的他直抽氣。 女子在地上滾了一圈后,翻了一面,敏捷的爬起來,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摸著腰間,仰頭去看那大漢。 女子這時終于面朝門口了,雖然距離稍遠,但田姬和酈壬臣幾乎是同時露出詫異的神色。 那個人,居然是是驚! 順著驚的手看下去,她的腰間掛著一柄劍。不,那并不是一柄真正的劍,只是一條薄薄的銅片而已,劍鋒打磨的很粗糙,劍柄也只是綁在銅片上的一塊木頭而已。 與其說那是一柄劍,不如說那更像是一件自制的玩具罷了。 此時,驚的手正牢牢地握住她的劍柄。 酈壬臣甚至還來不及去想驚為何會在此處,那幾個大漢就圍攏了上去。 那個一拳打空的大漢直起腰來,對他的同伙們說:這么個瘦了吧唧的小屁孩,我一個人對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