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26章 殺意 殺意 幾日后, 齊王宮,梧殿。 今日天寒,又下了陰雨, 雨雪交加,空氣里濕冷濕冷的,老齊王的病似乎又加重了, 他現在連半躺也不能了,只能平平躺在榻上,蓋著厚厚的錦被, 還忍不住打顫。 這天氣啊,可真是要孤的命,孤的骨頭縫里疼痛如針扎一般。 下首處坐著一人, 是虞師大夫酈淵,拜道:王上萬萬保證御體, 不知王上突然召見微臣,是有何要緊之事? 說要緊,也不是那么急不可待,說不要緊, 卻也算迫在眉睫。老齊王緩緩轉了轉腦袋, 從榻上看向酈淵,伯冉大夫啊,齊國有你,是孤之幸。 酈淵慌忙頓首,王上錯愛,微臣萬死不敢當。 老齊王繼續道:你不似你的父親, 他學問雖高,但就是做學問做僵了, 不懂官場變通,說什么天下為一,天下為公,君王與庶民同罪那一套。不然的話,孤也不會將他三次任命為祭酒一職,而不提拔。 齊王觀察著酈淵的神色,接著說:孤將他免官,又任命,再免,再任如此三次,孤心中一直認為他有封相之才,可他還是那么倔強??!罷了罷了,他就做他一輩子的祭酒吧。 酈淵沒有說話。 齊王接著道:而你不一樣,孤看得出來,你只對齊國忠心耿耿。 酈淵道:微臣愚鈍,只知盡忠竭責是分內之事。 齊王滿意的笑了,就是要這樣啊,做臣子的,有一點智慧就行,太聰明了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齊王突然轉換了話題:伯冉大夫認為,酈生此人如何? 酈淵一愣,原來齊王今日忍痛召見他為的就是這事嗎? 他想了一會兒,答道:微臣認為酈生之才甚高,若能在仕途中悉心打磨,日后便能成一肱骨良臣。 齊王點點頭,你與她同學這么多年,也這樣看她。 那么看來孤的判斷是對的。齊王目光盯向頭頂的虛空,似乎在反復回味前幾日與酈壬臣的一番對談。 這幾日,孤聽了聽稷下學宮的期會之辯,真是辯的孤頭都大了。齊王道:孤有時候都在想啊,這稷下學宮是否真的該存在。 酈淵詫異了,王上,您這是何意?天下諸國誰人不敬仰我齊國的稷下學宮。 是啊,孤知道。齊王慢慢說道:稷下學宮養士眾多,百家爭鳴,諸子稱雄,這是好事。 隨后齊王語氣一變,但這些士人觀點雜亂,東說東有理,西說西有理,人人都是賢士,人人都有理??晒伦鳛橐粐?,究竟該采信哪一方、哪一派的言論呢?于齊國而言,孤每年斥費巨資優待這些數以萬計的士人,當真有必要嗎? 這酈淵本想說,聽取最恰當的言論為國所用,才是一個國君的本事,但他沒敢將這話說出口,他明白齊王聽到一定會生氣的。 齊王見酈淵不言,就繼續道:就譬如這儲君一事吧,王廷里眾說紛紜,有人說公子臼孝順敦厚,又為長子,自然當立為儲,可又有人說公子欒聰明果敢,機智圓融,是個做王的料子。伯冉大夫,你認為呢? 聽到這里,酈淵的額上已經滲出了一層汗,齊王竟然要問他儲君之位,這可不是個好回答的問題。 他在心里暗暗琢磨著,早在前幾年,齊王并不急著立儲,如今突然提起此事,難道是他快不行了? 酈淵做大夫幾年,近侍王側,明白齊王此人心機深沉,絕不是外界傳聞的那般寬宏大量。 前幾年,他不僅不打算立儲君,并且還要雨露均沾的寵幸二位公子,在王廷營造出一種二位公子旗鼓相當的勢頭,為的就是制衡各方面勢力,他自己則坐山觀虎斗,穩坐釣魚臺。 如果不是到了最后一刻,齊王才不會確立儲君的人選。 那么,齊王單單召他來問話,又是什么意思? 酈淵的腦子轉得飛快,在心里對比各種應答的方法,猜測齊王這大概是要給他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 如果他答對了齊王心中所想的繼承人,那么他此后半生仕途定當無憂,可倘若他答錯了,便也沒有繼續在王廷做大夫的機會了。 酈淵沒有急著回答,他暗暗深吸一口氣,遲疑了許久,額上的冷汗越聚越多。 哎,算了,人自有命,何必強求。酈淵實在想不出齊王心中的人選是誰,那索性就答一個自己想支持的人吧! 微臣覺得,公子臼品行仁厚,治下有方,應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他講完后,久久沒有聽到回應,齊王平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這是酈淵度過的最艱難的幾個呼吸。 過了好半天,齊王才用一種聽不出褒貶的語氣道:伯冉大夫辛苦,寡人明白你的心意了,好生去休息吧。 酈淵心驚rou跳的退出梧殿,一顆懸著的心卻遲遲懸著放不下來,齊王,果然是善于玩弄人心啊。 他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事。他酈淵行得端、坐得直,就算以后做不得大夫了,那也是問心無愧的。 他這么想著,便大步走回了他的虞師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