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而就在他離開沒多久,老齊王在榻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喃喃自語:有伯冉大夫,果然是齊國之幸啊。 酈淵選對了。 齊王的表情放松下來,現在,他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他吩咐道:去叫公子臼來。 宦侍應諾,立馬去了。 過了幾刻鐘,老齊王用過午膳,重新躺下的時候,公子臼到了。 公子臼與酈淵年歲相當,大約也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他一進殿來,看到齊王這副臥床的樣子,眼睛中立馬蓄起了眼淚,幾步搶拜倒地,聲音都帶上了哽咽,匍匐道: 父王整日cao勞,可一定要保重玉體啊,兒臣不孝,無法為父王分擔苦痛,只有夜不能寐,心痛如絞! 大公子這等作態可真是情真意切,看不出半點瑕疵,三十多年來,他都是這樣表現的。但大家都是久居宮闈之人了,所以誰也不能全然相信誰,他這哽咽的話語里有幾分真心,倒也要打個問號。 哎老齊王嘆了口氣,也做出一副對兒子的憐惜之態,嘆道:你看看你,就是心軟。 他招了招手,示意跪在殿下的兒子過來,臼,近前來,到孤的塌前來。 公子臼臉上掛著淚珠,走上來,坐到父王的腳邊,隔著被子握住了齊王的手,問道:父王的癰疾,可還疼的厲害? 無妨。齊王從被窩中探出手,拍拍兒子的肩膀,你來的這樣匆忙,午膳可用過了? 父王召見,兒臣哪里敢耽擱半刻呢? 獨自前來的? 還有勉兒。公子臼道:他聽說要見王祖父,吵著要來看您。 提起小公孫姜勉,齊王的臉色變得柔和了一些,道:從小到大,就數你最孝,事必躬親 他眼神幽深的瞟了一眼兒子,補道:也就數你心思最細密,什么事都思量的周全。 公子臼避開父親的眼光,垂下頭,兒臣只盼父王快快康健。 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戲碼,雙方都演的很不錯。 齊王側過身,道:好了,不必講這些虛的了,孤這把年紀,是再也康健不了的了,能挨一日算一日吧。 他握緊了兒子的手,忽然引用了一句《詩》中的嘆詞: 為父為母兮,愛子之切;好女好子兮,護其家粢?!咀约合咕幍脑姟?/br> 公子臼驚訝的渾身一震,這句詩的意思是說:做父母的,怎么能不寵愛子女呢;而那做子女的,又怎么能不看護好父母的產業呢。 看護好父母的產業 父王引用這樣的詩句說給他聽,會是什么意思?!公子臼心臟開始砰砰直跳。 下一瞬,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齊王證實了他的猜想:臼啊臼,孤的千里齊國,就只有你來看護了。 公子臼全身發抖,眼淚洶涌而出,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了,在父親的腳邊拜倒,匍匐,父王 誰也說不清他這洶涌的淚水中,到底是替父親的衰老而哀傷多一些,還是三十多年來忍辱負重、終于熬出頭來的激動多一些。 起來。齊王的眼中也染上了一絲濕潤。 公子臼泣涕連連,他抬起頭,握住父王的手,說道:父王安心,兒臣一定為您尋天下最好的醫者來,兒臣會日日陪伴父王,若是父王最終還是 他指天發誓:兒臣便為您舉行最盛大的祭祀禮!兒臣一定不會叫那些卿大夫說您半句非言!兒臣定叫史臣為您上一個崇高無匹的尊謚!齊國的史書里只會存在您的豐功偉績,為后世子孫銘記! 好,好,好。齊王拍了拍兒子的手,說了三個好。都到這一步了,他們也沒什么好隱藏的了。 齊王放心了,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公子臼沒有說透,但齊王懂得他的意思。這是一場交換。 他們父子二人就這樣交換了最后的利益,也交換了為數不多的血脈恩情。 還有一件事啊,孤要特意囑托你。齊王道。 什么事?兒子一定為父王辦到。 齊王屏退了侍從,抬了抬手,臼,附耳過來。 公子臼向前膝行兩步,躬下身,聽到齊王悄聲道:你可知兩個人,一個是虞師大夫酈淵,另一個是在稷下學宮,一個叫酈壬臣的門生? 公子臼回想了一下,道:伯冉大夫,兒臣知道。那酈生兒臣卻沒有聽過。 齊王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殿中幽幽響起:你且記著,這第一個人,待孤百年之后,你嗣承大位,便拜他為相。 公子臼點點頭,又有點不解,既然伯冉大夫有為相之能,父王您為何不直接提拔他呢? 齊王嘆了口氣,明白自己的大兒子在某些方面資質有限,便解釋道: 臼啊,你有所不知,孤已時日無多,提拔他也是浪費恩典。若你一即位,便拜他為相,你對于他,便是新君知遇之恩!酈淵此人德行高尚,他必會竭盡所能,為你忠心一生的。 公子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齊王繼續道:他在王庭中素有威望,你繼位后根基不穩,他定會全力扶持你,助你安然渡過前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