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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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回眸瞧她:“什么?” 她總不能率直地回答,這次時隔大半年見面,他對她的態度太溫和了,到了艾洛博還那么主動體貼地照顧她的生活習慣, 反而讓她感覺心里毛毛的。 “沒什么, ”迦涅表面上鎮定地回道, “你不用節省魔力?” 他睨她一眼,從儲物袋里掏出野外露營用的被褥鋪開:“就當我在替你節省魔力, 困難的法術之后可都交給你負責了?!?/br> 她聞言頓時精神一振:“你知道打開通往玻瑞亞的門的法術?” “不知道?!卑⒙宓粨崞奖蝗斓鸟薨?。 迦涅差點一口氣噎住。她一個錯步站到他和床之間,阻止他繼續若無其事地整理房間, 并不在乎他們的鞋尖幾乎相碰:“你之前沒有詳細說過, 當初那個幫助你的人是怎么把你送回玻瑞亞的?” 阿洛卻朝后退了半步。 他隨后才開始陳述:“那個人把我帶到一個地方,等了一段時間, 多久我不記得了……我睡著了。然后我被叫醒的時候,門洞已經出現了。他摸了摸我的額頭,大概在我身上施了護身的法術。那之后他扶著我的肩膀,和我一起走進門后,再一眨眼,我就在玻瑞亞了?!?/br> 迦涅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是那個人召喚來了門,還是能預知哪里會有門出現?” 阿洛失笑:“迦涅,那個時候我才八歲。你不能奢求一個魔法知識全無的孩童理解高深的法術?!?/br> “那么那個人的線索呢?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得不比你多?!?/br> 迦涅還在同一條思路上垂死掙扎:“他有沒有給你留下什么,如果你需要他的時候就可以聯系上他之類的……” “我和他原本就是偶然碰到的陌生人,他把我帶回玻瑞亞已經是非常大的人情,”阿洛輕輕嘆了口氣,“我上次回玻瑞亞的經歷沒什么參考價值?!?/br> “那你打算怎么辦?!不要告訴我,你想這么干等著,堅信只要保持希望,總有一日通往玻瑞亞的門就會從天而降出現在面前!” 她越說越激動,不禁抬高了聲調。 “噓,”阿洛用眼神沖墻面示意,“這里隔音不好?!?/br> 她立刻收聲,卻仍然瞪著他等待回答。 “冷靜一點……” 迦涅嘶聲駁斥:“我沒法和你一樣冷靜! 她的聲音在發抖。 也在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從落入這個世界的那刻起,就一直極度不安。被困在艾洛博的可能性引發各種聯想:在這個魔法稀缺的世界里她沒有未來。而且她不在賈斯珀怎么辦?奧西尼家會不會亂套? 越想就越焦躁恐慌。 “對你來說這里可能是親切的第二家鄉,有許多美好的回憶,多待一段時間也沒關系。但我不能莫名其妙地從玻瑞亞消失!” “我在這里美好的回憶也不多?!卑⒙逭Z氣刻板地糾正道。 她一怔。 他避開她的視線,盯著蠟燭在墻上的影子沉默。 迦涅深吸氣,努力讓聲音平穩下來:“總之,我……我必須回去,盡快?!?/br> “嗯?!卑⒙遢p聲應,從她的身邊走過去,繼續俯身整理床鋪。過了片刻,他忽然開口: “失控的漂流物有時會在玻瑞亞召喚出異界之門,也就是說,來自玻瑞亞的魔法物品或許也可以打開回去的門。但我們總不能在全都是人的市內亂做實驗?!?/br> 他的態度始終平靜,迦涅就驀地有些赧然。 流落異世界居然就慌亂失態成這個樣子,實在太丟人了!她輕咳兩聲:“我剛才有些焦躁了……” 阿洛沒趁機埋汰她,聲調溫和:“今天對你我來說都太漫長了,先休息吧?!?/br> 迦涅遲疑了一下才問:“你睡哪?” 他將旅館配備的毛毯和枕頭鋪到地上,用動作回答。 她張了張口,最后默默脫掉了短靴,直接合衣躺下。房間里難以形容的異味消失了,從魔法行囊里拿出來的被褥甚至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么我熄滅蠟燭了?!卑⒙褰淮艘痪?。 “哦?!?/br> 燭火吹熄。 不需要探出身體確認,迦涅就知道阿洛也沒有睡著。她翻身面對墻壁,但幾乎立刻就開始傾聽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法師比普通人懂得更多種語言,因此更依賴也篤信文字的力量。言語不通帶來的不安全感于是愈加強烈。 迦涅剛才在路上試過催眠自己能看懂艾洛博的文字,但沒有任何效果。確實有讓佩戴者直接理解言語本質的魔法道具,但很遺憾,那并不在奧西尼家的藏品之列。 “你出門一直帶著全套露營的裝備嗎?”半是為了確認阿洛還在,她突然發問。 “差不多,在哪里都能休息是好事,不是嗎?” 迦涅沒答話。阿洛曾經用同一套床褥入睡過,這個念頭像一根松針,一旦扎進腦海里,她就很難忽視松油的氣味。 她來來回回地翻身,動靜難以掩藏,阿洛終于忍不住問:“床不舒服?” “沒有,”頓了頓,她反問,“地板不會不舒服嗎?” 阿洛沒立刻作答。緩慢拉長的寂靜中彌漫著一絲謹慎的驚訝。隨即,他簡單地回答:“還能忍受。以前又不是沒有睡過?!?/br> 迦涅下意識維護奧西尼家的做派:“我們家可沒有讓學徒睡地板?!?/br> “不是在流巖城,”他很輕地笑了笑,“孤兒院的大家都睡通鋪,一個挨著一個躺在大房間的地板上?!?/br> 她驚異地沉默,片刻后才說:“你在艾洛博的孤兒院長大?你沒說過?!?/br> “是嗎?我不記得有沒有提過了?!卑⒙搴鋈伙@得有些遙遠。 迦涅仔細回想,從小到大阿洛對她講述的最多的就是艾洛博的節慶風俗:他見過怎樣被焰火點亮的夜空,街道兩旁的公園里會有怎樣的裝飾和活動,他吃過什么樣的節日才有的食物…… 然而在徹夜亮燈、燃放焰火的節日之外,艾洛博人是怎么生活的、他過去又擁有怎樣的生活,這些真正重要的細節,阿洛總是巧妙地繞過去。每當她想要探究,他就會拋出其他的軼事趣聞轉移她的注意力。 而短短數小時內她所窺見的艾洛博,與阿洛描繪的那個神奇的、簡單歡樂的世界,幾乎完全不像是同一個。 迦涅翻身面向床側,朝外面挪了一點。阿洛睜著眼仰臥,一眨不眨地盯著天花板。窗戶映照的微光映在他注視的方向,也散落到他的綠眼睛里,幽幽的發亮。 他察覺她的注視,眼珠朝她的方向動了動,卻沒有主動發問。 到了艾洛博之后阿洛的狀態也不太正常。一會兒是仿佛忘記他們此前怎樣慘烈分別過的殷勤體貼,一會兒又是觸及到他的過去就縮進甲殼般緘默。 他或許并沒有表面上那么平靜。 迦涅猶豫了良久,終于以自言自語的音量問:“回到這里……你感覺怎么樣?” 回答她的是安靜的夜。 就在她以為阿洛不打算回答的時候,他忽然喃喃:“我不知道?!?/br> 數個心跳的停頓過后,他再度出聲了,以夢囈般的、飄忽的語氣說:“有一些事,我忽然想說出來。你可以不聽??赡芪腋M悴粫犨M去?!?/br> 奇異的緊張感攥住了迦涅的心臟。 阿洛的語氣讓她感到陌生。那屬于他嚴密藏起來的、幾乎不向任何人展露的部分。在他們關系還非常親密的時候,她也清楚知道,阿洛有一些固守的秘密,正如她有她必須嚴守的秘密,無法和任何人分享。 而現在,那道緊閉至今的門扉正在松動,向著她開出了一條透光的縫隙。 “你說吧。我沒在聽?!卞饶尺^身去。 阿洛好像無聲彎了彎唇角。她看不到,只是一種直覺。 隨后,他開口了。話題開啟得唐突,確實像是直接把出現在太陽xue之間的念頭直接付諸唇齒: “我在孤兒院長大,原本過得挺普通的,長大了大概會學一門手藝,過上辛苦但沒什么值得說道的一生。但六歲的時候,我的身邊開始不斷有怪事發生,最嚴重的還傷過人。 “當然現在我知道,那是因為我的魔力基盤成型了,我無意識地調用了身體中積蓄的魔力,引發了各種現象,但那個時候,我不明白為什么只有我會那么奇怪,我感到的只有痛苦困惑。 “那個人是突然出現的,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他告訴我,我并不屬于艾洛博,我另外有真正的故鄉。在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樣擁有特異力量的人,那很正常,不會有人因此再叫我怪胎了。他會帶我回去?;蛟S還有家人等著我。 “那個時候我高興得快要瘋了。我終于可以回家了,回到我屬于的、屬于我的地方?!?/br> 迦涅屏住了呼吸。 這樣的故事永遠有一個轉折的‘但是’。 “但是,”阿洛果然接著說,“我想得太簡單了?!?/br> 轉折之后,他又沉默了良久。 阿洛素來的能言善辯是一種粗魯的誠實,他大部分時候根本不避諱用尖刻的方式戳穿難堪的事實,哪怕那會讓他自己也鮮血淋漓。 然而有一些事實,對他而言也難以啟齒。 尤其當房間里的另一個‘不在聽’的聽眾是迦涅。 他深深地吸氣,句末帶著不自覺的顫抖:“我大概在異鄉待得太久了,玻瑞亞明明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卻沒法適應那里的規則,換了個世界,我仍然是別人眼里的怪胎。但我既然有這樣的身體,就沒可能在這里當一個完全的普通人,我畢竟是偶然掉到這里來的?!?/br> 他聲色古怪地笑了兩聲。 “可能無論我在哪個世界,我總有一部分屬于另一個世界,格格不入。我始終是、也只能是個不夠純粹的異鄉人?!?/br> “阿洛……”迦涅也不知道她想說什么。她一時間忘了她應該沒有在傾聽,阿洛也忘了。 壓在兩人身上的靜夜開始變得過于沉重,阿洛又以自嘲的口吻插了一句:“其實平時我已經很少想這些,但現在突然回到這里,我就全都記了起來。腦子里全都是這些念頭,不好意思,讓你聽這些無聊的廢話,但我實在有點忍不住?!?/br> 他也沒有聽她勸解的意思,繼續喃喃地坦白著:“在艾洛博時我將玻瑞亞臆想成樂園,在玻瑞亞時我又開始對艾洛博抱有幻想。被趕出奧西尼家后我甚至想過,如果我沒有被那個人發現,沒有被送回來,一直留在艾洛博,我說不定反而會過得更加簡單快活。對你,對伊利斯來說,那樣或許也更好?!?/br> 阿洛說到這里低聲笑起來:“那樣的話,奧西尼家就會少一個惹出丑聞的叛徒?!?/br> 但她也會少一個朋友。迦涅在心里反駁。 哪怕那是個最后成了敵人的朋友。 第58章 異鄉-2 哐當, 重物落地的響動透過地板傳來,而后是悶悶的咒罵聲。樓下的住客在起身時打翻了床頭的物件,好像是個杯子。 整整兩層樓的人都被短暫震離了淺淺的睡夢。 也因為這下方爆發的小小sao動,迦涅意識到阿洛已經好半晌沒說話了。 同一瞬間, 她有些慌亂地想到:他聽不到她剛才腦海中的答句, 他這拉長的沉默是等待, 等著她對他那最后幾句自白做出回應—— 如果他沒有回到玻瑞亞,如果他不曾出現在她和伊利斯的人生里, 那樣對她們還有奧西尼家都更好, 是這樣么? 她想要反駁, 但她應該否定這個假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