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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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母親出事和你沒有關系?!卞饶乱庾R就說道。她立刻后悔了。她聽上去惡狠狠的。 “我的意思是……你給奧西尼家造成的麻煩也沒那么大不了?!彼脨赖匾ё∽齑?。 別說下去了,停下,她命令自己。這個話題是一片處處是陷阱的危險禁地,哪怕是帶著善意的話語,到了嘴邊也會詞不達意,變質扭曲為互相貶低和自我防衛。 而他們不能在這種時候再次因為過去的恩怨吵起來。 紛繁思緒在迦涅的腦海中急促亂飛相撞,阿洛卻躺在原位一動不動, 仿佛凝固成了雕像。 她用余光捕捉到他靜默的側影, 打了個寒顫。他會把她話語的表面意思當真的。 不可以那樣。 她不愿意去思考這個念頭是否該存在, 此時此刻,在這個她完全陌生的異世界, 她只知道她絕不要再和阿洛陷入似曾相識的爭吵。 迦涅猛地坐起來,手一撐就離開了滿是思考痕跡的被褥。她赤足踩在冰冷的地上, 陳舊的木板吱呀驚呼了一聲。 某一部分的迦涅對于自己的行為也相當吃驚。但主導她的思緒和身體的那個自己強橫地把這些情緒壓進精神的角落里。行動, 她現在只需要采取行動。 她向阿洛的地鋪俯下身。 他也吃了一驚,反應一如既往地快, 立刻手肘支地將上半身撐起來:“你——?” 迦涅恰好朝下俯就,她披散的一縷頭發貼著阿洛的臉頰掃過去。改換容貌發色的魔法已經失效了,銀白色拂過他,像帶著幽軟香氣的一小片月光。 他明顯僵了僵,在昏暗中隱約發光的綠眼睛困惑地盯住她。 他們的距離好像驟然之間變得太近了。迦涅遲疑地停住不動。 她剛才原本想做的,竟然是用雙手捧住阿洛的臉,讓他不得不看著她,而不是夜色昏沉的天花板。這個領悟讓她的十指不自然地蜷縮了起來,舌頭也有些打結: “過去的事先不談,我也不想討論不存在的假設。無論如何,至少現在我在這里,在艾洛博?!?/br> 她吞咽了一下。 “剛才我語氣不好,但我沒有真的怪你硬跟著我一起掉進來。如果是我一個人,只是溝通,語言的障礙……我就沒法立刻解決。你曾經流落到這里可能是不幸,可對現在的我來說,我很慶幸你擁有那樣的過去。不,我……我想說的是,我很慶幸你在這里,在我身——” 迦涅邏輯越來越混亂的語聲戛然而止。 阿洛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急促,隱隱打顫。他的身體也緊繃著顫抖,仿佛這具軀殼是架在火上的容器,里面翻沸的液體即將溢出。 緊接著,他的雙臂又收緊了一點,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心臟砰砰的跳動,震耳欲聾。又或許,那其實是她的心跳。 “就這樣待著別動,一會兒就好?!卑⒙遴?。 迦涅的手僵在半空,無措地擺了兩下,最后落到了他的后背,輕柔地、順著駿鷹的羽毛走勢安撫似地拍著。 阿洛脆弱的裂隙下沸騰的潮涌開始平息。呼吸趨于平穩。某種半夢半醒的安寧降臨了,他們宛若包在同一雙溫暖干燥的羽翼下方,靜靜聽著彼此的呼吸。 直到迦涅忽然注意到他落在她耳后的吐息。 他的鼻尖離她的頭發和皮膚都很近。 滿月節在奧西尼宅邸內他挨著她深嗅的記憶忽然復蘇。與她相貼的堅實胸膛、抱住她的有力臂膀帶來的溫度、氣味和觸感與回憶混淆,某些迦涅以為隨著酒意一起消散的東西重新展露輪廓,她不安地扭動身體,低低的語聲僵硬到每個音節: “放開?!?/br> 阿洛立刻把自己從迦涅身上扯開。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他停了停,好像突然忘詞了。 他努力擠出一個難堪的微笑:“回到這個世界讓我難得有點多愁善感,然后突然非常需要一個友好的擁抱……希望你不要太介意?!?/br> “友好,”迦涅重復了一遍,阿洛那份堅實的熱度好像還縈繞著包裹著她,她有些暈眩,沒有多考慮自己在說什么,“這次重新碰面之后,你確實一直對我很友好??赡苡悬c友好過頭了??紤]到我們上次分別時是什么氣氛……”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已經不記恨我了?” 阿洛機械地眨了眨眼。 他不得不回想起那個滿月的夜晚是如何收場的?;貞浿斜磺榫w染色的場景幻燈片般浮現眼前,隨即又消散,他就像是在做活時不小心用榔頭砸到手指甲,眉眼痛楚地揪了一記。 “這種友好態度就是你所說的克服,是嗎?”她的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 阿洛的目光快速移動著,像要在她臉上找到正確的答案。但當迦涅堅決地隱藏起心緒的時候,即便對他,她也可以是難以解讀的。 她搖了搖頭,語調硬邦邦的:“當我沒問。我們現在不應該談這個?!?/br> 說著她就扶著床沿要站起來。 阿洛拉住了她的手。她一個激靈,她掌心的溫度立刻從他的指間彈開了。 剛才那個綿長的擁抱忽然宛若幻覺,明明只是片刻之前,卻已經開始失真。 阿洛的唇線繃緊扭曲了一下,語氣卻很平淡:“不,沒事,這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話題?!?/br>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向旁邊挪了挪,示意迦涅也坐到毯子上。他本能地懷疑,如果錯過這個夜晚,他很難再找到契機為那個災難的夜晚善后。 迦涅盯著他身邊的空位看了好一會兒,最終一言不發地盤腿坐下了。她明顯在回避和他對視,低著頭一個勁揪旅館毛毯邊緣的流蘇,像要把毯子拆了。 她聽到他清了清嗓子。 “我離開千塔城之后,旅途中,還有葬禮那時,我先后聽到一些傳聞,與奧西尼家的內部斗爭有關。 “我之前沒有意識到你的位置那么……危險。在流巖城的那段時間給了我錯誤的印象,我以為你是伊利斯的女兒,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天才。伊利斯只是生病了,屬于她的權力和威嚴會自然而然地找上你。整個家族的人力物力都是你的后盾,堅不可破,你要應付的只是千塔城的政治游戲,就像伊利斯那時候一樣?!?/br> 他干澀地笑了一聲。 “某一部分的我,仍然在下意識用學徒的眼界和思考方式理解奧西尼家。 “但收到伊利斯的死訊之后,我才意識到,那個時候你可能真的沒有辦法應付我的感情,沒有那個心力,也沒法承擔與我交好的風險?!?/br> 迦涅仍然垂著頭,手上的小動作卻停了下來。 “伊利斯究竟發生了什么,你背負的東西為什么那么多……你不愿意和我分享,寧可和我保持敵對關系。我那時很失望,或許現在依然有一點?!?/br> 發絲滑落肩膀,成了遮住她下半張臉的簾幕。她的唇角在掩護下壓了壓。 “那個晚上已經過去了,十三塔衛隊的事也差不多結束了,而神秘商人的事情又有了眉目。繼續抓著過去的事不放,只會沒完沒了,沒有必要。我已經放下了,不如——” 阿洛流暢的陳述唐突地中止。 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銀白發絲后,她額頭到眼窩的輪廓若隱若現,他的腹部突然從內翻騰起來,像有成群越冬的蝴蝶從假死中蘇醒。 他驚恐地回想起來,給迦涅寫那封宣告自己返回千塔城的信的時候、甚至于說在賢者塔和她見面時,他明明對她還抱有怨氣。 當然,遠遠沒有他大步離開奧西尼宅邸的那個凌晨強烈。 他到現在都說不清那個晚上的瘋狂行為有多少是酒意作祟。而宿醉會消退,沖動的情緒同理。伊利斯·奧西尼的葬禮更是沖淡了最后一些稱得上怨恨的東西。 剩下的東西更像是自尊心的防御機制,賭氣、勝負欲、不甘。 在賢者塔監獄的休息室里,迦涅明顯戒備又緊張,好像認為他會控制不住情緒為滿月節的舊事發作。 和她對著干已經成了一種不假思索的反應。她越是這樣,他反而就越要表現得松弛平靜。 于是阿洛主動詢問迦涅感覺怎么樣,她是否還好——她肯定會吃驚,那樣會很有趣。 迦涅確實吃驚極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但當她很快將這舉動解讀為別有用心的討好,他毫不猶豫地否定了。 他問候的動機存疑,但確實和他希望她協助沒有任何關系。 他本能地抗拒她以權衡得失的那一套揣度他的意圖。 那之后的事,來到艾洛博之后的所有……是的,迦涅來到這里之后,對他的態度溫和了不少,甚至稱得上信賴。但那也是因為艾洛博對她來說陌生、到處是讓人不安的未知。 好像只有身處危機之中,她才能夠暫時徹底地忘掉立場身份那些隔閡。 但他的表現呢?他真的沒有享受她的依賴信任,為久違的雙人冒險而興奮嗎?剛才那個擁抱對她來說或許是友人的關心安撫,但對他來說…… 阿洛渾身有些發冷。如果他其實沒能放下,如果……他沒能克服那些讓他在滿月節失態的情緒呢? 迦涅為什么要發問?她是不是從那個擁抱里察覺到了什么,于是想要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已經不會再糾纏她,讓她為難? 還是說,她已經看透他。她突然舊事重提是在含蓄地提醒他,剛才那個擁抱、還有他的過分友好都瀕臨越界。他們暫時一起困在這個世界,想回避彼此都不可能,她不想重演滿月節的鬧劇,她不希望他讓她為難? 迦涅在他突然閉嘴后陷入長久的沉默,這似乎佐證了他的猜測。 阿洛剛才還隔著衣物貼在她腰際背后的掌心因為汗意,變得黏膩、潮濕并且冰涼。 如果說他從那個滿月夜吸取了什么教訓,第一是涉及感情問題,他素來敏銳的直覺就不那么可靠可信了。 自我懷疑如陰影纏繞,哪怕迦涅就在他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他也沒有自信聲稱他讀懂她的態度。他害怕又是一廂情愿,看到不存在的東西。 第二個教訓:面對迦涅·奧西尼,一味的坦白誠實有時會適得其反,追問太緊只會離答案越來越遠。 他也未必有再聽她罵他惡心的從容。 不能讓她知道那些‘別樣的感情’可能還在。 至少在他確定她的想法之前不能。絕對不能。 阿洛深深吸了口氣,撿起剛才中途斷掉的句子:“總之,在這里,我和你沒有矛盾,利害完全一致,像以前那樣……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那時候一樣相處就好?!?/br> “好朋友?!卞饶p聲重復。她終于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淺淡的微笑。 他驚疑不定地盯著她在黑夜中朦朦朧朧的臉。 “我知道了,”她站起來,重新坐回床邊,“明天大概也會是漫長的一天,該睡了?!?/br> 阿洛聽上去有些無措:“呃,嗯……” “晚安?!?/br> 迦涅翻過身背對阿洛。她盯著墻上斑駁的影子看了很久,用力閉上眼。 可她還是聽得到就在一步外的地方,阿洛在輕緩地呼吸。同理,她盡力放空的思緒頑固地一次次地繞回同一個詞組: 好朋友。 很好的朋友。 這個詞組就像一枚灼人的印跡,直至她終于昏沉睡去,始終在她意識的深處緩慢地燃燒。 第59章 異鄉-3 睡夢中有人在模模糊糊地叫她的名字。 迦涅掙扎了片刻, 最后還是選擇屈服于困意,迷迷糊糊地要把薄被拉過頭頂。喚她的聲音更近了,被子也被無情地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