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帶走的與沒帶走的 hehu an1.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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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是想馬上動手收拾的。 但沉柏川站在門邊,目光不帶情緒地掃視著她的房間——那每一道墻面的龜裂、每一件低廉二手的家具、甚至床上那被補過幾次的棉被,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她有些不自在。 那不是害怕被批評,她已經習慣別人的輕視——而是,她不想讓他看到。 不想讓他看到這間屬于她的「過去」是這副模樣,彷彿只要他還在場,她就永遠無法擺脫這些慘敗過日子的證據。 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可以先在樓下等我嗎?我很快就好?!?/br> 沉柏川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只是輕輕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門關上的聲音一落,她才緩緩松了口氣。 她蹲下身,從床底拉出那個半破的帆布包——是她這幾年唯一的一個旅行袋,破了幾處,用釘書針勉強固定。 她先放進那張發黃的照片——她和奶奶的合照,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那是她唯一的家人。然后放了身份證、健???,還有一件洗得發白的帽T——那件衣服雖舊,卻是她唯一一件冬天保暖的衣服。 動作停住了。 她抬起頭,環顧四周。 這間她住了幾年的小房間,斑駁墻面上的貼紙、一角發霉的行李箱、掉漆的書柜和上頭堆著的舊漫畫……她忽然不知道,這些東西——哪一樣是她值得帶走的? 在沉柏川那里,好像什么都有了。乾凈的衣服、新的被褥、冷氣會出冷風、桌子不會搖晃,還有人會準備飯給她吃。 這里除了過去,好像什么都沒有了。 她的手停在那只破爛收納箱上,沒動。眼眶忽然有點酸,但她沒讓自己哭。 只是低聲嘀咕了一句: 「到底還有什么,是我自己的?」 她沉默片刻,最后還是只提了那個包,沒再多拿什么。 關門的瞬間,她心中某一部分像也被關上了。這里住了這么久,沒什么留戀的,卻還是有一點揪著的情緒。但她沒讓自己停下腳步,轉身下樓。 剛踏進樓梯間,就聽見一個嗓門尖利的聲音傳來。 「唷,這不是失蹤好幾天的小野種???」 是房東太太,住一樓,平常不太管事,但一談到錢,脾氣比誰都大。 「怎么,沒死外面???還知道回來???我還跟我老公打賭你是不是流落街頭餓死了?!怪付ňW址不迷路:heh uan 2. 她下意識停住腳步,像被一巴掌抽中。 「房租呢?躲幾天就以為能拖過去?上個月也沒繳清,這個月又跳票,是怎樣?學人家出走還不學人家帶腦子?」她尖銳地嘲諷,聲音在老舊的水泥樓梯間里激盪,像刀一樣一層層割進人皮膚里。 她站在階梯上,臉已經紅成一片,不是羞,是恥,是被剝開的自尊暴露在他人眼下的赤裸。 「對不起…我……我會補上的……真的很抱歉……」 「補?你要補什么?我可不像我老公那么好騙,一裝可憐就讓你賴著不繳錢?!?/br> 房東太太冷哼一聲:「要住就付錢,不住就趕緊滾出去,別佔著茅坑又不拉屎?!?/br> 她垂著頭,雙手握緊,指甲狠狠嵌進掌心,卻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樓梯間的水泥墻讓聲音傳得特別清楚,像揚聲器一樣把那句句羞辱回音般地放大。 她沒注意到,樓下站著的沉柏川,從她剛下樓開始,就一直聽著這段對話。 他的臉色逐漸沉下去。 接著,他抬腳,一步步穩重而迅速地往上走。 房東太太還在喋喋不休:「別跟我說什么會補啦、會想辦法啦,我不是做慈善——」 她話沒說完,就對上一雙冷得像冰的眼。 沉柏川站定在她面前,只問了一句: 「她欠你多少?」 房東太太被這氣場壓得一愣,立刻換了語氣:「啊……她啊……她是還欠個……一萬二左右……」 「帳號?!?/br> 語氣不是在問,是命令。 房東太太愣了幾秒,趕緊掏出手機報出一串數字。 不到叁十秒,房東太太的手機傳來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房東太太低頭一看——五萬。 「啊這……你是不是轉錯……」 「多馀的是清潔費?!钩涟卮ǖ?,「房子還你了?!?/br> 說完,他轉向她:「東西都帶齊了?」 她咬了咬唇,小聲說:「……剩下的可以不要了?!?/br> 沉柏川點頭,又轉向房東太太:「里面的東西你自己處理吧,我們不會再來了?!?/br> 他說完這話,便伸手牽過她的手,乾脆俐落地從房東太太面前走下樓,毫不拖泥帶水。 她僵了一下,但還是讓他握著,任由他拉著她從樓梯下來。 他走得沉穩,她低著頭,被他擋在身后,不敢看房東太太的表情。 他帶著她走出那棟樓,像是把她從濕爛泥坑里親手拉出來。她的世界從黑白里,被他扯入另一場對比強烈的秩序里。 只不過,她不敢問的是——這場秩序,是救贖,還是另一種牢籠。 ** 噢,對了,順帶一題。 幾個月后,社區公告欄、樓道墻、電線桿,陸續被貼滿照片——房東太太的老公和各種女人的合照,露骨、難堪,像是專門拿來丟人的。 她撕了一輪又一輪,最后所幸不撕了,只能低頭走路,嘴里咒罵,眼神飄避。 不久后,地政機關貼上通知:那塊地是國有土地,房子是違建,要強制拆除。 幾天內,那棟屋子被怪手鏟平。房東太太連屋瓦都沒能救下來,只能灰頭土臉搬走。 沒人知道他們搬去哪。 有人說婚也離了,有人說欠債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