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她喜歡把植物從小養大的成就感。 到了后院,唐樂筠把竹筐放在青磚甬道上,用鎬把練武場西側的一小塊正方形地塊刨出菜畦,再挖出一個個小坑,把白芍和赤芍分成兩個陣營栽下去。 地塊大約是三米乘三米的正方形,兩種芍藥共五十棵,栽得橫平豎直,正正好好。 正要打水的時候,唐悅白來了,不由分說搶走桶,去水井打來水,把地澆了個透。 唐樂筠看著濕土地上的點點綠苗,心情大好,笑著說道:“待這些芍藥開了花,剪下來,或者插在花瓶里,或者放在鋪子賣,都是極好的?!?/br> 唐悅白正要說話,小黃嗚嗚咽咽地叫了幾聲,一邊叫還一邊朝后門歪頭,因為太過用力,兩只大耳朵呼扇呼扇的。 唐樂筠想起來了,這小家伙早上只吃了兩個包子皮,到現在還餓著呢——它在跟她要雞rou吃。 唐悅白顯然也明白了,說道:“外面說什么的都有,還是我去買吧?!?/br> 唐樂筠道:“怕什么,將來你走了,我還不是要自己來”她小小地賣了個慘。 唐悅白的腦袋耷拉下去了。 “好了,你去燒點開水,給田叔他們泡點茶,招呼一下?!碧茦敷薏辉俣核?,朝小黃招招手,從后門出去了…… 鎮上的菜市場在鎮子的東北角,是專門的一塊大場地,早上卯正開始營業,一直到午時,開放一整個上午。 唐樂筠來的時候正是菜市場人最多的時候,她一到,就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誒誒,看見了嗎,那就是唐姑娘?!?/br> “長得挺好看?!?/br> “帶刺兒的,別瞎看?!?/br> “我聽說有男人為了她,打折了孫胖子的腿!” “別說了別說了,她看過來了?!?/br> …… 唐樂筠苦笑,她算吃了紀霈之的暗虧,竟然憑空給她變出一個男人。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一般男子不敢打她的主意,少了許多麻煩。 唐樂筠不緊不慢地朝那幾個議論的人走了過去,快路過的時候她忽的一笑,“如果那男人是我的,楚老爺子活不到昨夜亥時;如果那男人是我的,你們幾個的腿都得折?!?/br> 眾人的臉齊刷刷地白了。 唐樂筠滿意地點點頭,走到一個賣菠菜的攤子,說道:“給我稱兩斤菠菜?!?/br> 賣菜的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對唐樂筠既不認識更不了解,二人一個稱菜,一個付錢,迅速地結束了交易。 然后是買雞。 賣雞的是婆媳二人,小媳婦二十多歲,個頭不高,又黑又瘦,但殺雞拔毛的動作干凈利落,一雙秀氣的雙手布滿了老繭,仔細看,右手食指上還有凍瘡。 那婆婆很胖,一百五六十斤,穿著大花衣裳,坐在小馬扎上,跟隔壁賣雞蛋的大姐聊得熱火朝天。 小媳婦招呼完前面的大娘,問唐樂筠:“姑娘,你要啥樣的,自己選,我給你宰?!?/br> 唐樂筠指了指兩只大公雞,“就這兩只?!?/br> 小媳婦把盛雞血的盆放到一邊,起身去拿雞,剛一起來,便搖晃了一下,眼睛一閉,就朝一邊倒了下去。 “小心!”唐樂筠一個弓步躥過去,抓住小媳婦的手往身前一扥,就把人攏在了懷里。 第16章 賣雞蛋的大姐跳了起來,“天爺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婆婆無動于衷,“雞都會下蛋,她不會,還能怎么回事有病唄!天天就掙那一點點銀錢,都他娘的給她買藥了!” 賣雞蛋的大姐沒理會她,“哎呀,快扶她坐下,坐我這里來?!?/br> 唐樂筠半抱半扶,把人帶了過去,順便把手叩在其左手寸尺關上片刻…… 沒等坐下,小媳婦醒了,她下意識地掙扎一下,唐樂筠便松了手。 小媳婦走了兩步,站穩了,“對不住了姑娘,實在對不住?!?/br> 唐樂筠道:“沒關系。你懷孕了,身體勞損過度,有流產征兆,應該多休息?!?/br> 那婆婆總算跳起來了,“她月信剛走,你胡說八道什么!” 這話提醒了唐樂筠:她在脈診上空有理論,實踐不多。 她回憶了一下小媳婦的脈象,確實是數脈且滑,只是滑得不那么明顯,若非她有精神異能,很可能都感應不到。 而且,從神色倦怠、身形太過消瘦這兩點看,小媳婦有勞損之相,所以才會暈倒。 她說道:“月信未必是月信,也許是勞損過度引起的流產,我說得明白一些,就是她干活太多,吃的不好?!?/br> 賣雞蛋的大姐嚇了一跳,神色復雜地看了那婆婆一眼。 那婆婆急了:“你自己還是個姑娘家,開口月信,閉口流產,羞不羞啊。我媳婦懷孕沒懷孕我不知道我兒子不知道滾滾滾,我家不做你生意?!?/br> 唐樂筠生氣了,但她沒和那婆婆做口舌之爭,對小媳婦說道:“你再這樣當牛做馬,這一胎必定保不住。我奉勸你,你不珍惜你的健康,別人更不會替你珍惜,明白嗎?!?/br> 小媳婦呆若木雞,彷佛沒有聽到她的話,“我懷孕了不能吧,那個剛來過啊?!?/br> 唐樂筠耐著性子說道:“你是懷孕了。我警告你,如果你不信我,只怕這輩子都做不了娘了?!?/br> 說完,她厭惡地看那婆婆一眼,往對面賣雞的攤位去了…… 兩刻鐘后,唐樂筠拎著兩只雞、兩斤菠菜、四斤花生、五斤高粱米,以及十斤豬rou回去了。 冒尖的大竹筐,碩大的豬rou,全掛在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穿行在官道上,走得悠悠閑閑,毫不費力,走到哪里都讓人為之側目。 “母大蟲”、“不好惹”等標簽被生云鎮的街坊們一一貼了上去。 那些議論聲,唐樂筠聽得清清楚楚,但她非但不氣,反而引以為傲。 畢竟,在末世,軟弱等于附庸,強橫才能令人刮目相看。 回到家時,唐悅白正在書房,和田家榮研究他們的父親留下的機關——因為事關機密,這一環其他木匠沒有參與。 唐樂筠同他們打過招呼,帶著搖頭晃腦,盼著吃雞的小黃去廚房了。 白水煮半只,是小黃的。 剩下一只半,唐樂筠用干香菇燉了,既能喝湯,又能吃rou。 菠菜開水燙過,用油炒過的花生米拌成涼菜。 一葷一素,營養健康。 做完飯就是中午,唐樂筠盛上一小盆,帶著小黃給隔壁送了過去。 從田家出來的時候,她聽到了鋪子門口兩道中氣十足的罵聲,一男一女,男的年輕些,女的年邁些。 “庸醫!庸醫!福安醫館的馬大夫看過了,我家媳婦什么病都沒有,就你還開藥鋪吶,開了也得黃?!?/br> “我告訴你們,這鋪子要是開了,可千萬別來買,肯定要吃死人的?!?/br> “小賤人,你出來,出來!” …… 一個街坊勸道:“這位大兄弟,別一口一個賤人,這家姑娘姓唐,你可惹不起?!?/br> 那男子道:“你要說她姓紀、姓邵,那我是惹不起,她就是一個姓唐的小賤人……” 一道黑影忽然從唐家鋪子跳了出來,在三米高的空中轉體三周半,落地時恰好站在罵人的男子身前,一把長劍帶著鞘頂到了男子凸出的喉結上。 唐樂筠走出大門時恰好看到這樣的一幕,她說道:“小白,算了,搭理他干什么?!?/br> 小黃躥到小白腳下,對那人“汪汪”亂叫。 “誒,誒誒!”那胖婆娘跳腳尖叫起來,“你干嘛,你干嘛,有話好好說!” 唐悅白看向她,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滾不滾,不滾就打!” 那婆婆拉著兒子退后一步,“走,馬上就走?!?/br> 娘倆上了一輛驢車,屁滾尿流地往南邊去了。 唐悅白埋怨道:“姐,又出什么事了!” 唐樂筠道:“一點小事而已,打走就算了?!?/br> …… 中午的菜很好吃,姐弟倆都有點吃撐了,一起收拾完廚房,又一起去了地窖。 地窖打掃過了,瓶瓶罐罐洗得干干凈凈,擺放得整整齊齊。 唐樂筠道:“這是咱家最隱蔽的地方,除了你我誰都不知道。我買了些糯米,等有時間了,就把上面的土層加固一下,以后我們把糧食儲存在這里?!?/br> 唐悅白搖了搖裝者粳米的大肚瓷瓶,起身道:“我大師兄交代過,我在家最多能呆十天八天,明天就開始吧?!?/br> 唐樂筠把一只中號壇子拿在手里,轉身上了木梯,“你真忍心把jiejie一個人扔下!” 唐悅白道:“不忍心,所以才讓你跟我一起走嘛?!?/br> 出了地窖,唐樂筠把壇子放在一旁的舊柜子上,“不去?!?/br> 唐悅白噘嘴了,“姐,你不講道理?!?/br> 唐樂筠道:“我跟你去唐家,就要聽唐家的支配,我不想?!?/br> 唐悅白道:“那怎么會!” 唐樂筠道:“你師父都要做主我的終身大事了,為什么不會!” 唐悅白道:“他那是為了你好?!?/br> 唐樂筠道:“不需要!” “咚,咚?!焙箝T被人禮貌地敲了兩下。 唐悅白不想再談,小跑著開門去了。 “這位就是白哥兒吧?!币粋€婦人帶著個小丫頭站在門口。 “我是,你是哪位?!碧茞偘装汛箝T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