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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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顧辭山曾經為北狄可汗計劃的死法,亦是為發妻安排的結果,同樣,是他為自己定下的終局。 鐵勒鳶掌權領兵以來,慣于清醒,素來極少飲酒。唯有與愛郎興盡,為了取悅于他,夫妻同樂,才偶爾與他同飲一口桃山釀。 昨日登基汗位在即,她本不愿飲酒。 那一口酒,是他擁她入懷,親自哺給她的。 是致命的殺機,也是柔情的訣別,給這十五年的愛恨一個交代。 此前,所有勢力已被他借著被鐵勒鳶之力全部掃清。鐵勒鳶一死,北狄群龍無首,必會再次陷入分裂。 這是他為大魏,為他阿弟的最后一謀。 顧家大郎,冠蓋京都,算無遺策,一人可當千軍萬馬。 他把自己的死也算進去了。 顧辭山唇齒一動,又吐出一口濃稠的烏血,道: “九郎,這是大哥教你的最后一計—— 國士,當躬身入局?!?/br> 如兄如父,如師如友,他教過他很多,可惜,今后不能再教他什么了。 “沈家姑娘,我許了。我知你欲奪回云州,你們成親,我還隨了一份賀禮,以你才智,必能發現……” “我到了地下,定要向霆川討一杯喜酒喝……還好,我不負顧家,不負沈家,也不負家國?!?/br> 顧昔潮靜靜地聽著,一聲不吭,直到聽到大哥殘酷地,哀求般地道: “大哥已經是個廢人,再活著,對我來說,就是酷刑?!?/br> “九郎,用我當初教你的那一手快刀,給我一個痛快?!?/br> 顧昔潮佇立在大雨中,失聲哽咽,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所有情緒都被大雨聲淹沒。 他雙目空茫,最終,還是緩緩拔出了那一柄蟠龍纏柄的金刀。 顧家刀法,出刀迅疾如電,快到中刀之人還未察覺,便已毫無痛苦地死去。 一如十五年前,顧家大郎忍痛斬殺摯友一般,今日,顧家九郎,親手了結至親的大哥。 鮮紅的刀刃垂落,血水零落一地。 大滴大滴的淚水,與漫天的春雨一道,砸落在朔州城門前的泥地上。 雷聲沉鳴,大雨滂沱,顧昔潮雙膝跪地,伏地叩首,為兄長送行。 “顧家九郎顧昔潮,恭迎隴山衛驃騎將軍凱旋!” “隴山衛十三營,恭迎驃騎將軍重回故土!” “隴山衛第二弓箭營,恭迎驃騎將軍歸國!” 兵戟悲鳴,鏗鏘有力,回蕩在瓢潑的大雨里,此起彼伏,震天動地。 顧辭山仰首望天,面上漸漸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他嘶啞著嗓音,唱起了舊日里的歌: “我本邯鄲士,祗役死河湄。不得家人哭,勞君行路悲……” 蒼茫歌聲里,顧家大郎顧辭山,故驃騎將軍,緩緩闔上了眼。 前業盡消,終得解脫。 …… 顧昔潮從地上起身,抹去了面上的血水,淚水,雨水?;謴土四坏纳裆?。 大哥的遺言,其余可以照做,唯有一句,他不能答應。 只能忤逆。 哪怕,要為此斷送他此生唯一求過的姻緣。 這一世,到底從來不由他自己。 雷雨交加,顧昔潮領兵步入朔州城中。 然而,他一入房中,方才沉定下的決心又遲疑了。 暖黃的燭火照耀之下,纖弱的女子正背著身,躲在帳子最里側。 還是和從前的沈家十一娘一樣,一到雷雨夜就驚嚇不已,緊緊蜷縮成一團。 這一趟她在牙帳歷盡艱險,衣衫又破舊了些,他人在刺荊嶺,沒來及給她燒衣。 此時,她只著一件里衣,光潔的后背一對漂亮的蝴蝶骨,振振欲飛。 綢緞一般烏發披散下來,蓋住這一身蒼白的里衣,裙擺蓋不住的腳尖,緊繃著,在閃電的白光里白得耀眼,泛著光澤。 手腕的紅線皺了些許,垂落在一片雪白之間,襯得更為冷艷。 只靜靜地在那里,就能勾起他埋在最深處的欲。 被命運裹挾的憤懣和無力,在看到她時被撫平了些許。 這樣的柔軟濕潤,好像如同這一場絕望的春雨,浸透他干涸已久的內心。 橫亙在沈顧兩家之間的仇恨已蕩然無存。他大哥,她大哥,都已經許了他和她的親事。 他對她,問心無愧。 那么,在走向最殘酷的命運之前,他可不可以最后放縱一回? 顧昔潮舉步,走向他錯失十五年的妻子。 第60章 惡鬼 春雷轟轟烈烈。 電閃雷鳴, 一聲蓋過一聲。 春夜急雨,下了一整天都還沒停。 入了夜,白光一下一下投在紗帳上, 猶如鬼魅乍現。 沈今鸞從白日昏迷到了黑夜,到夜里的陰氣重了,才醒過來。 她直愣愣地凝視著腕上的紅線。 若非這根相連的紅線,顧昔潮不會那么快在刺荊嶺找到她。 白日里給她的魂魄療愈的趙羨都勸說過好多回了: “陰陽紅線, 連接陰陽, 除非都成了鬼魂, 或者一方灰飛煙滅,才會自動褪落。否則, 就算三清真人來了,都剪不斷這紅線?!?/br> 果真,無論她如何上下擺弄, 還是無法掙脫紅線。 趙羨無語, 一直讓她不要白費力氣了,還不如想想怎么保存魂體,爭取在八日之后順利去投胎, 不要魂飛魄散。 “不如, 還是吸一些陽氣罷?!彼嬲\地建議道, “軍營里就男人多……” 沈今鸞耳根一紅, 斷然拂袖拒絕。 她可不是那種沒骨氣的女鬼。 暮色四合, 趙羨已離去,為秦昭魂魄還陽準備法事道場了。 雨夜驚雷不斷,沈今鸞看了看自己暗淡的魂魄, 心中苦悶,退去了帳子里頭。 她忍不住回想, 在刺荊嶺中,顧昔潮曾對她許諾,定會給她一個交代。 顧九是言出必踐,從來不對她食言??深櫸舫蔽幢?。 顧九可以在千萬人面前抱住他的沈十一,哪怕僅是一縷魂魄。 可顧昔潮卻只能為了顧家,與他的皇后娘娘背身相向,陌路殊途。 她能不能,再信他一回? 房門“嘎吱”一聲開了。 最先涌入的是暴風驟雨,潑灑一地氈毯,沾著水珠。 而后,她看到一抹燭焰,暈開昏黃的光,照亮一室幽暗。 最后,一雙帶血的黑靴踏入房中。 沈今鸞抬起頭,愣住,魂魄一顫。 男人無聲無息走進來,被大雨澆濕的衣袍,還在滴水,淌落一路。 滴下的水中,帶著一縷一縷的血絲。 他像是一只瀕死的困獸。 燭火照著的雙眸紅得像是滴血,身形左突右進,連站都站不穩。 沈今鸞一下子從榻上起身,想要伸出手去扶他,又收回了手。 “你殺了他?” 她遲疑地問,喉頭哽得窒澀。 男人沒有說話,血跡染紅的手指微微發顫,沉沉黑眸盯著她。 “你殺了他?!边@一回,沈今鸞肯定地道。 因為,她從未如此消沉破碎的顧昔潮。 男人自己立直了,將淌血的刀收入鞘中,手里的燭火放在案上。 而后,他站在她面前,看著她道: “他自淳平十九年淪為俘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為了奪下懸于城樓的沈家人尸骨,再救下盜走尸骨的秦昭賀毅等北疆軍舊部,他答應娶了明河公主鐵勒鳶,成了北狄駙馬?!?/br> “困于公主帳中,漸漸獲取她的信任,等到她對他的防備沒有那么深,著手開始布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