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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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在女子的額頭落下深深一吻,唇瓣微動,字字發顫: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與娘子,生同衾,死同xue?!?/br> 隨著主將猝然死去,北狄軍一潰即散,在叢林中奔逃離去。 大魏軍絕處逢生,熱淚盈眶。 良久,顧辭山仍在地上,保持著跪坐的身姿,懷中抱著的女子尸體早已變得冰冷僵硬。 一雙黑靴行至他低垂的眼簾: “大哥……” 顧辭山沒有抬首,聲音似是十分冷靜: “當日形勢所迫,大哥說了許多言不由衷的話,為了迷惑敵人,你不要放在心上?!?/br> “你不知道,大哥看到你有多高興。九郎,你長成了我少時期待的模樣,有勇有謀,殺伐果決。把顧家交給你,我沒有看錯人?!?/br> 顧昔潮看著他,麻木地道: “你費勁心機,毒殺了鐵勒鳶,大哥以為,如此就能贖罪?” “可你使得云州落入敵手,害死守將沈霆川……” “北疆軍三萬英魂,沈氏父子忠烈冤案,云州十五年陷落,如何了結?” “九郎?!鳖欈o山抬起臉,淚色照得他的面容清光磊落,如璋如圭,神似當年: “大哥雖茍且偷生,身不由己,但從來沒有背叛大魏,沒有對不起霆川?!?/br> “當年,是霆川求我,要我砍下他頭顱,作為投名狀投敵,只為救下一城百姓……” 顧昔潮倏然抬眸,眼中在剎那間流過萬千川河。 顧辭山面朝著阿弟,仰起頭,胸膛挺直,面上終是露出一絲釋然的笑: “摯友所托,我不能辭。我耗盡一生,萬劫不復,卻從未辜負過他?!?/br> 端方君子,地獄行舟。 背身家國,鐵血丹心。 “你是說,顧家,從沒有對不起沈氏?……” 恍若隔世一般,顧昔潮聲音強忍著哽咽。 墮入黑暗的少年,十五年來,黑眸里頭一次迸射出熠熠如輝的光,照亮這一叢陰詭地獄。 他這后半生,一直在暗無天日的地獄里踽踽獨行。 從今以后,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人間白日之下。和她一道。 再將十五年無法言說的愛意,宣之于口。 “大哥,沈家還有后人。我們去告訴她……把當年之事,一一說來,真相大白?!?/br> 第59章 妻子 淳平十九年冬春之交, 大魏驃騎將軍顧辭山駐守隴山衛,收到來自云州相距百里的兩處烽火。 北狄人忍受了半個冬季的嚴寒,厲兵秣馬, 千里奔襲,南下劫掠,與北疆軍殊死一戰。 敵軍疲于奔命且非主場作戰,優勢在我, 北疆軍主帥沈楔思慮之下, 帶兵出城迎戰, 精兵部署,準備將北狄軍一舉擊潰, 畢其功于一役。 其長子,忠武將軍沈霆川受命留下守城。 豈料北狄軍兵分兩路,另一支晝夜奔襲千里, 直接繞過了崇山峻嶺, 直抵云州城門。 精銳善戰之師都不在城中。云州的守軍大多是北疆軍經年集結的鄉民,又恰逢年節,戰力孱弱, 即便沈霆川有條不紊地加強布防, 終是不敵人強馬壯的北狄騎兵。 堅守的第十日, 夜幕低沉, 北狄軍這一日的攻勢已收, 守城將士有了喘息之機,沈霆川如往常一般,趁著夜色掩護, 獨自出城撿拾箭矢刀具,為明日做準備。 山坡之上, 他卻遙遙看見一位友人。 是他在城中燃了十日烽火,一直沒等來的援軍之首。 男人浸在夜色里,身姿如昨。秋水為神玉為骨,眉目清朗眸似星。 只是身上,不再是那一身金麒麟的鎧甲,穿著的,卻是北狄人的鐵戰甲。 “辭山?……” 他以為自己連日守城不曾合眼,這是陡生的幻覺。 而那道人影卻向他走了過來。他的身后,遙遙跟著黑如鴉群的北狄兵。 沈霆川本應撥馬飛奔,可腳步卻頓在了那里。這一隊北狄人亦未朝他進攻。 那個人將一副殘破的不成樣子的夔牛紋鎧甲扔到了他面前。 “阿爹……” 沈霆川認出了這副獨一無二的北疆軍主將鎧甲。他渾身發抖,雙眸騰起一絲厲色,盯著眼前忽然出現的男人: “辭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辭山靜靜地道: “沈楔已戰死,出城的北疆軍全軍覆沒。北狄大軍兩股合并,云集數萬,云州城要守不住了?!?/br> 沈霆川猛然起身,一把揪住他的左衽衣襟,聲音嘶?。?/br> “援軍呢?” 顧辭山不動,任由衣襟緊成絲線,陷入頸側,扼住咽喉。他垂眼,看著雙眼通紅,萬念俱灰的摯友,低聲道: “援軍不會來了。若真有什么援軍,我又怎會被北狄人生擒?” “你怎會被人生擒?”沈霆川登時松了手,不敢置信。 顧辭山敘述自己孤軍深入,去援救沈楔大軍,最終深陷敵陣,被北狄軍俘虜。 只一句輕描淡寫,卻道盡了為友的所有情意。 縱使料到不會有援軍,縱使知曉前面是一場死局,他還是來了。 沈霆川頹然后退,顧辭山卻突然一把扶住他的雙臂,看著他一字字道:: “霆川,你速回云州,而后出城入京,將此事稟明陛下。我怕,天長日久,死無對證,對沈氏、對北疆軍不利?!?/br> 如此危機關頭,他心思清明,還在為自己和沈氏打算。 沈霆川看著他籌謀,甚至將入京后的話術都為他準備妥當,要他一一記下。他卻搖搖頭,道: “那你怎么辦?” 顧辭山拂袖道: “顧家百年世家,根基深厚。少我一人,無甚緊要,可沈氏……” 他深知沈氏寒門軍戶,今日所得,皆是世代以來,一刀一槍,血rou拼殺來的軍功,來之不易。 沈霆川頹然后退,握刀的手久久發顫。 父帥已死,援軍不至,最后一絲守城的希望也破滅了。 沈氏之名,已搖搖欲墜,飄若風中殘絮。 “你既被北狄人所俘,他們怎會放你前來?”他突然發問。 顧辭山沉默片刻,說出自己求了北狄公主鐵勒鳶,許諾自己的計謀可以順利奪下云州,讓她在可汗面前立下大功。 以此為借口,她才允他出來,與他會面,回去之后,仍會被長久圈禁。 沈霆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曉顧家大郎是什么樣的人。天之驕子,從未求過人。他不敢想象,他如何說動了北狄公主。 他是不惜性命,不惜尊嚴,也要來救他,同時為沈氏示警。 浩蕩的夜色里,沈霆川立在坡上,寒風貫徹衣袍。 他面上已不見初時的恍惑茫然,淡淡道: “辭山,北狄人派你來當說客。你空手而歸,他們定會對你不利?!?/br> 顧辭山攥緊了掌心,始終不語。 沈霆川不必回頭看,也知他面色無波,不會顯露分毫。 “辭山,你我多年相交的份上,我求你兩件事?!?/br> “第一,請你務必與那領兵的北狄公主達成交易,明日我會開城獻降,我和一眾將士任她凌辱,但請她勿傷我城中百姓?!?/br> “第二,明日,北狄軍陣前,請你砍下我的頭顱,作為投名狀,自此獲得北狄人的信任?!?/br> 沈霆川行伍多年,心硬如鐵,沒有一絲軟弱和遲疑,已迅速做出了決斷。 顧辭山身影凝住,面色慘白,此生頭一回對摯友暴喝道: “絕無可能?!?/br> “我費勁心機,才能來見你一面,只想救你一命。你竟然自己要輕言放棄?” 他這一線生機,是他卑躬屈膝,向北狄公主求來的。顧家大郎,光風霽月,何時做過這等茍延殘喘之事? 而他,竟然如此踐踏他的心意。 沈霆川緩慢而決然地搖了搖頭: “我沈氏世代為云州守軍。阿爹說過,守軍不在守城,而是護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若我連一城百姓都護不了,如何為將為帥?” “辭山,你既已得那北狄公主青眼,那活下來的人只能是你了。你是我們翻案的唯一可能?!?/br> “我知道,我之請求,對于你而言,太過殘忍。就當是我自私透頂,你讓我一回罷?!?/br> “你就讓我一回罷?!鳖欈o山聽到昔日摯友又一次地如此說。 從前二人賭書,斗馬,行酒,弄香……君子六藝,沈霆川總是輸給他。 人高馬大的沈將軍總是懊惱地道一句,“辭山,你就不能讓我一回?來年我絕不為你獵麝鹿,釀好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