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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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你?!?/br> 顧昔潮手腕一轉,橫刀在前,聲音冷厲。 “我一旦將他交欲你,你定會即刻將我等斬草除根?!?/br> “你的詭計,不外乎如是?!?/br> 眼見被他一眼識破,鐵勒鳶勝券在握的面容陡然變色,黑亮雙眸里的殺意不再暗藏。 只見顧昔潮血淋淋的尖刀一下子探入了轎子之中。 這一探,鐵勒鳶身形一下子凝滯,驚呼道: “你住手!” 她早已打聽過此人殺親舊事,也親眼見識了上回兄弟重逢他的殺心。此時,他的一舉一動,令她馬上意識到他或許真的會親手弒兄。 “你,別殺他?!?/br>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氣急敗壞,又是威脅又是懇求道: “你要是敢殺他,我就馬上放箭,讓你們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br> “求你放過他,他已經是我的夫君了……只要你肯,我就退兵,我一定退兵?!?/br> 而此時此刻,雙方誰都不能信任對方,只能僵持。 眾人明白,為了整支精銳的性命,顧昔潮殺不了顧辭山,此時他就是活命的人質。 “生死局?!?/br> 正在此時,死寂之中,一道低啞的聲音從轎中傳來。 眾人回眸,只見轎子靜立在陰影里,黑漆漆的轎中一只瘦長的手撩開了斷裂的珠簾,露出蒼白的下顎。 “厄郎!”鐵勒鳶遠遠看到顧辭山安然無恙,抿唇一笑,眼尾炸開一抹淚花。 轎中男子的面容隱在晦暗之中,聲音如從深淵里響起: “前幾日我新教娘子的顧家刀法,最后幾式,可還記得?” 那刀法剛烈猛勁,橫掃千軍如卷席。鐵勒鳶面露喜色,點點頭,得意洋洋地道: “上回生死局不曾分出勝負,既然厄郎說了,那便再比一場?!?/br> 她不顧身邊親兵的阻攔,縱身下馬,拔出了腰間配刀: “我顧念你是他的阿弟,屢次三番放手。這一次,我可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必須讓你死得心服口服?!?/br> 駱雄看著顧昔潮身上已有幾處負傷,削鐵如泥,吹毛極端的精鐵長刀都已砍出了缺口。眾將士請他三思。 顧昔潮掠過眾人,面色平靜,道: “只要我贏了,你們就都能走出刺荊嶺,活下去?!?/br> 眾人恍然。 將軍武力高強,他本來憑借親衛和一己之力,就能沖出重圍,不過要折損掉一部分人。何必賭上性命,和那武力驚人的北狄公主再戰一場生死局? 他此刻不惜性命,答應應戰,是想救下他們所有人! quot;將軍!……”一眾軍士朝他屈膝跪下,面容哀慟。 顧昔潮目不斜視,摩挲著刀柄上的蟠龍,輕聲道: “我不會讓自己死在這里?!?/br> 他用盡畢生勇氣,方才找回的妻子還在朔州等他。 她已經那么恨他了,他若吃了敗仗,丟了她費盡心力帶來的人,怕是更要恨之入骨。 林深露重,刀光劍影。是真刀真槍,刀刀入rou的搏殺。 起初,兩人各有攻守,雪白的長刀凜凜如風,掠過之處,血花噴涌,腥氣彌漫。 顧昔潮長刀所落之處,雷霆之勢,橫掃山岳。 不過四五個回合,鐵勒鳶揮刀不輟,直往男人的傷處攻擊,被他一次次硬抗抵抗,拼死勉強站起,雙臂已是鮮血淋淋。 方才已力戰多時,他一把刀式落空,她再度戳準他已然裂開的傷口。一個掃腿,砍中了沒有甲胄防備的靴尖。 “嗡——”一聲銳響,長刀脫手,顧昔潮一連退去五六步,以掌撐地,才穩住了身形。 “將軍!”駱雄等親兵哭嚎不已。 啜泣痛嘶聲中,這一回,他頭顱低垂,鬢發遮住了面容,長久地沒有起身。 鐵勒鳶朝他走去,帶血的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深痕。 只剩三步之遙,顧昔潮雙手握住刀柄,刀身劇烈地顫動起來。 他仍是沒能起來。 彌漫的霧氣被吹散,四野萬籟俱寂。 “這樣就要放棄?” 轎中的男人忽咳嗽了幾聲,鐵勒鳶緊張地停下腳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轎子。 “九郎,你太令我失望了?!?/br> 顧辭山像是一直在觀察戰局,此時搖了搖頭,珠簾隨之輕晃。 “大哥從前怎么教你的,顧家家訓,不戰至最后一刻,勝負便是未知之數。你怎能輕言放棄?” 鐵勒鳶烏發散亂,撫摸刀上血跡,狂笑得不能自己: “厄郎,你還真是殘忍,你阿弟分明已力竭認輸。你還要強求他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 男人已從地上挺立起來,面色都是血,唯有一雙清亮的黑眸露了出來。眼神一如既往,堅不可摧,韌如刀鋒。 瑟瑟寒風中,他再度舉起長刀,面無懼色,面對著致命敵手的沖鋒,揮刀抵擋。 “咣當——” 是一聲刀身落地的聲音,而后是沉重的喘息聲,彌漫起了濃重的血腥氣。 顧昔潮手中長刀仍在,舉目四望。 寂靜中,鐵勒鳶半跪在地上,狂妄的神色全然不見,面容慘白如紙,像是被抽干了力氣,在不斷地喘氣。 大股大股的烏血如流,從她口中溢出。 她瞪大了一雙明眸,目光變得模糊,不可置信地仰望著握刀沒動的男人,喃喃道: “這、這是……怎會如此?” “呵呵——” 一聲低笑從沉寂已久的轎中傳來。 又是一聲,喑啞如弦斷,回蕩在無人言語的林間。 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下,顧辭山拖著經年無法動彈的雙腿,從轎中緩緩爬了出來。 他匍匐在地,修長白凈的手指深深扣入污泥之中,冷靜地、從容地,一臂一臂地朝著不遠處流血不止的發妻過去。 鐵勒鳶直直癱倒在地,眼簾里看到男人俊美無儔的面龐,冰冷的唇角,失了神,語調戰栗: “厄郎,是你……” 她凝視著他深淵一般的眼眸,如同凝望黃泉里托生的厲鬼。 “是你!” “白旃檀香,忌酒忌聲色忌血氣?!蹦腥寺曇羧缢胶?。 香火繚繞之中,他柔情蜜意喂她的那一口酒,兩軍對峙之時,他故意引她與他阿弟單打獨斗,血氣狂涌,終是全然崩潰。 這每一步,都是刻意算計好的。 鐵勒鳶回過神,面容扭曲起來,止不住地在笑,滿口血紅,噴涌而出: “厄郎……這么多年,你我夫妻一場,你仍是要殺我?!?/br> “我,是那么愛你啊……” 十五載相知相伴,琴瑟和鳴,竟還是敵不過當年之事嗎?鐵勒鳶聲嘶力竭,趴在地上,淚流滿面。 男人已抱住了她,眉眼如初見時溫柔,高天孤月一般遙不可及,卻又近在眼前。 她明明費勁心思,用盡手段,把這輪月亮摘下來,留在身邊了啊。 鐵勒鳶視線只剩血紅的一片,握緊了他的袖口,聽到他溫和的聲音: “公主以為,你一切所作所為,我就從不知情嗎?” “當初迫我投降,又廢我雙腿,囚我半生。竟也妄求我的愛?” 鐵勒鳶嗤了一聲,含笑注視著夫君,似笑似泣,深暗的眸底燃起的烈火里交織著怨毒和愛欲。 氣息將盡的時候,一生如走馬燈回轉。她想起的卻是一件極小的事。 她幼時打獵,活捉了一頭受傷的小狼,把它養得皮毛漂亮,愛不釋手。 可阿爹告訴她,狼是養不熟的,總有一天會傷了她。她不肯聽。 后來,小狼果真咬傷了她的手,逃走了。 她還是像幼時那般蠢啊。養了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鐵勒鳶用盡此生最后的力氣,抬手攥住了男人的衣襟,將他拽了下來。 她在他耳邊輕聲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死了,也要化作厲鬼,永遠永遠地跟隨你……我欠你的仇,我還你了;可你欠我的情,終要還來……” “這一世,生生世世,厄郎啊,你都休想逃脫?!?/br> 她最后一次,在他膝上仰臥著,氣息消無,卻死死不肯閉眼,眸中始終映著皎如云月的情郎。 一雙顫抖的大掌緩緩地覆上了她死不瞑目的眼。 兩行清淚,無聲無息顧辭山俊朗的面容沉下,嘴角卻噙著愉快的笑。竟不知是痛苦還是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