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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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叫囂聲此起彼伏。北疆軍舊部殘破的甲胄閃著寒光。 沈今鸞掃視一圈故人,目光平靜: “北狄牙帳中,帶回三具大魏主將尸骨,可是確有其事?秦校尉、賀副尉,上前回話?!?/br> 氣度凌人,俱是其父兄風范。 秦昭見她喚他們官職,虎軀微震,上前伏地,道: “我等在韜廣寺奪回的尸骨,確有三具。而且、而且……” 他遲疑了一下,看了一圈周圍忿忿的同袍,才提高聲量,道: “那明河公主親口說,第三具尸骨,正是隴山衛主將顧辭山將軍的!” “不僅顧九在,賀副尉也在,他可以作證!” 賀毅與秦昭對視一眼,上前一步,也坦蕩地應道: “在韜廣寺前,明河公主確實如此說?!?/br> 在場眾人都是當年跟著忠武將軍沈霆川死守云州城的,等了十日彈盡糧絕,也沒等來隴山衛馳援,十五年來對此一直耿耿于懷。 可今日出自同袍的證言打碎了多年的恨念。 誰會想到,顧家真來人馳援了,還死在了云州,尸身也被北狄奪去。而死的人,竟然是當年名震天下的顧家大郎顧辭山。 顧辭山是什么人?即便遠在北疆的眾人也有耳聞。 大魏第一世家顧家的嫡子,文武雙全,光風霽月,皎如天上月一樣的人物。 不似尋常世家看軍戶低賤,顧辭山待人如沐春風,他們的少將軍沈霆川一直與他交好,情誼深厚。 秦昭身為沈霆川最親近的裨將,猶然記得,有一年隆冬,少將軍大雪入山,只為獵殺一頭雄麝鹿,做成上好的麝香,贈予一向愛弄香的顧家大郎。 每每得了陳年的桃山釀,也定會不遠百里,晝夜奔馳,送去隴山衛。 庭院寂寥。融化的積雪化作幾縷細雨,落下花枝,敲打屋檐,聲聲清寂。 “這不可能?!?/br> 有人忽然道。 “我們死守云州,從未見過顧家的軍隊來過?!?/br> 秦昭嘆口氣,道: “你們可曾想過,隴山衛是去馳援城外的大帥了呢?” 一想起領兵出城后失蹤半月的沈老將軍,眾人眼里的光湮滅下去,搖頭道: “顧家駐守在北疆的隴山衛足有三萬人,無論顧家大郎選擇馳援大帥還是少將軍,就算不能救得兩位將軍,至少也有自保之力……可他,怎么也死了?” 眾說紛紜,經年的痛與恨,沉沉壓在所有人頭頂。每一聲質疑,便是一道傷口,漸漸沒人再出聲。 “因為,當年顧家內斗,隴山衛分裂?!?/br> 那道僵立許久的身影終是動了動,沉悶的腳步走上前來,立于敞亮的光暈下。 眾人愣在原地,舉目,只見那個名喚“顧九”的護衛。 模糊的燈火,映亮了男人劍鋒一般挺拔的身姿,一綹銀絲隨風拂動。 聽到他的聲音低沉異常,像是壓抑著一股鈍重的痛意: “顧家大郎為jian人所迫,調兵不成,只帶了唯一一隊百余人的親衛前去馳援?!?/br> “最終,悉數殞命云州?!?/br> 一字一句,石破天驚。蒙塵的舊事被疾風吹去,露出灰燼下的遺容。 滿場嘩然,茍活十五年的北疆殘軍訝異之中,漸漸露出痛色,唏噓一片。 顧昔潮的面上輕描淡寫,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唯獨垂落的眼簾留著一道罅隙,如隱秘的刀鋒,將昔日的愛恨情仇盡數割裂開來。 十五年,他花了整整十五年光陰,從少年烏發到生出斑白銀絲,才終于將大哥的尸骨尋回。 直至親眼所言三具遺骨,親自擺放眾人眼前,才能證明這一冤孽,才敢吐露出這一真相。 才敢,再握住她的手。 顧昔潮荒蕪的眸光里暗燃起了火,只一瞬,烈火燎原。 同樣的一瞬里,沈今鸞驀然回首,眼簾變得朦朧起來。 天地萬物都黯淡了下去。 他的身影便濃烈深刻起來。 那么沉靜,那么平和,卻令她無端心痛。 她凝望著他,倉皇又錯愕。蒼白纖細的手指試圖從他掌心抽出,卻被他捉住不放,越攥越緊。 “顧九,你早就知道?” 如悵惘,如痛惜,如嘆息。 “你一早知道,卻瞞了我整整十五年?!?/br> 第49章 放縱(重寫過了) 兩鬢銀絲的少年人身姿英挺, 器宇軒昂,黑漆漆的眼看著他,似含痛意, 又帶期許。 她定定看著他,眼里的光如琉璃破碎了一般,忽然背轉身,決然離開。 這一回, 是她牽著她沒有放開他的手, 狠狠地, 帶著他回身往后走去。 顧昔潮側身護著燭火,跟著她, 來到那一間上了銅鎖的暗室。 門窗緊閉,暗室無聲。窗牖透出模糊的火光,一簇一簇在燃燒。 顧昔潮看到那扇門, 心頭一滯, 在她威逼的目光下,解開塵封的銅鎖,推開門入內。 滿堂香火如煙似霧, 人影隔著煙氣, 氤氳不清。 他望著巨大紅布罩下的靈位群, 慢下腳步, 在一步之外立定。 空蕩的堂前, 輕微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沈今鸞揮袖指著暗紅一片的靈位群,道: “這里是顧氏的祠堂。你顧家列祖列宗在上,我要你當著他們的面, 一五一十地告訴我?!?/br> 他立于滿堂香火之下,覆雪的甲衣一身梨花白, 眼眸中藏著風霜雨雪,刀光劍影。 “先帝在時,朝中軍功新貴崛起,世家地位多有受制?!?/br> “世家重臣不滿,地位權勢為新貴所侵占,于是找上了顧家。顧家為世家之首,責無旁貸,他們要我大哥帶頭動手,于朝堂陰詭之間絞殺政敵?!?/br> 北疆沈家為寒門軍功新貴,隴山顧氏乃百年簪纓世家。 本是立場相對,奈何沈霆川和顧辭山一見如故,私交甚篤,過從甚密,親如兄弟。 朝野上下,人盡皆知。 香火暗影里,顧昔潮仰首,鬢邊的一綹銀絲猶如凜然刀鋒,聲色如冰霜凝固: “我大哥為人清正,自是不允……不料,他們卑劣至此,竟在軍中朝我大哥發難?!?/br> “當年,沈老將軍在城外,你大哥在城內,兩處烽火三十里外的隴山衛都收到了?!?/br> “奈何,隴山衛全軍不發,我大哥只能帶著一隊親兵前去,只能救援一處?!?/br> “念及云州壁堅城固,他應是相信你大哥可以堅守,在當下做出了決斷,先去馳援沈老將軍?!?/br> 顧辭山和沈霆川曾是肝膽相照的摯友。 因為了解,所以相信。顧辭山選擇先支援云州城外的孤軍,所以云州城內無人見過他出現——直至他的尸體和她父親的一道被北狄軍帶回云州,懸尸城樓。 顧昔潮從容淡定地說完,沈今鸞只覺得滿堂壓抑的氣息里撕開了一道縫隙,要將他和她都吞噬在內。 “你如何得知?”良久,她問。 他知她所問其實是,你有何證據? 有何證據證明他所言非虛,有何證據證明二人多年爭奪不過泡影一場。 上升的煙氣成云化霧,男人高大的身影透出一絲寡淡的孤獨之感,刀削般的側顏透出一絲經年的疲憊。 “娘娘可還記得當年,以‘人尸’之法處死了當年從北疆歸來的隴山衛部將?!?/br> “他們有一些命大,活了下來?!?/br> 沈今鸞頓住,看著他冷笑道: “是啊,顧大將軍當年好手段,竟能我手中救下人來?!?/br> 燭火森森,顧昔潮面色冷如寒冰,抬眸看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搖了搖頭。 “我救下他們,審問后得知這一內情,而后,將他們全部誅殺?!?/br> 沈今鸞一臉青白,錯愕地抓緊了供桌漆案上髹金的角。 嗡嗡的耳鳴聲中,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 “有人跑走,我便抓了他們的妻兒,設計將他們引到京都顧家那的祠堂里?!?/br> 顧昔潮閉了閉眼。 恍若還能看到那夜,顧家百余年的祠堂里血流成河。血花濺至匾額上鎏金的“顧”字,滲陷進去,染作陰暗的紅。 他眼睜睜地看著,血泊中的至親向他求饒。 而他,只是立在碩大的匾額下,冷眼看著他們血流盡了,化作白玉地磚上數年擦不凈的瘡痕。 顧家九郎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聲名終由此而來。 明亮的少年,自此墮入黑暗,不曾回頭。 “還有人,試圖假死脫逃,我后來,甚至砍去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頭顱,生怕他們死不透……” “最后一群人,詭計多端,知道南燕的降地是我的地界,便往北逃來了北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