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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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十年在北疆,我一個一個將他們捉回來,拷問,賜死……然后,在此地為他們設下了牌位?!?/br> 男人望向身后暗沉沉的祠堂,到底輕笑了一聲。 一張一張人臉從眼底劃過,血腥的歲月也流了過去。 最后那張臉,是顧四叔。他臨死前的讖語,一語中的。 顧家九郎早已是惡鬼一只,殘留人世,只為尋一個虛妄的真相。 祠堂的香火連綿成片,光暈里的顧昔潮,整個人像是涌動著無盡的血色。 沈今鸞呆立良久,頭皮發麻。 世人皆道,自顧辭山死后,顧家九郎狼子野心,狠辣無情,為了顧家家主之位不擇手段,以庶謀嫡,甚至連親族都可以殺盡。 在所有人眼中,因他大哥的死,他坐收漁利,收攏他大哥的舊部,從而才可大權在握,位極人臣,為世家之首。 無人知曉,權傾天下的背后,是一樁白骨累成的血案,一個少年拆骨剝筋的巨變。 “顧昔潮?!彼鋈粏玖怂竺?。 男人抬眸,濃黑的雙眼空空蕩蕩,像是烈火燒盡后的荒蕪。 沈今鸞嗤笑一聲,又笑一聲。她忽已明了他為何死守這個秘密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你掩蓋這么一個腐爛的真相,攬下殺親的惡名,只為了維護顧家的聲名?!?/br> “如此顧家,值得你這般相護?”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魂魄飄蕩,浮光瀲滟:: “不止顧家,大魏世家一個個全都爛透了……為了這么一個爛透了的世家,你竟與我相斗那么多年?” “你為了顧辭山,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顧昔潮望著她,緩慢地點點頭: “大哥待我,如兄如父,如師如友。我從儒之時,大哥教我詩書忠義,亦教我品酒弄香。我投軍之后,他領我入他軍中,手把手教我顧家刀法,親自授我智計兵書……” 高門侯府深似海,顧老侯爺常年領兵在外,他自喪母,被帶回顧家,個中生存何其艱難。而少年顧昔潮卻活得瀟灑恣意。這當中又有多少是顧家大郎顧辭山的庇佑和愛護。 他的容止言行,所有美好的品質,都是由這個大哥塑造的。 顧家長有腐rou,亦生嘉木。大哥一生為顧家死而后已,之后顧家便由他來守護,至死方休。 他是顧家人,身流顧家血,此生都無法逃脫。 顧昔潮回頭望向她,淡淡地道: “我不能背棄顧家,亦如你十五年如一日,為父兄血仇,為沈氏聲名?!?/br> 他和她,原是一樣的。 一樣都被困住,一樣的身不由己,一樣的雖生如死。 沈今鸞張了張口,始終無言。 她輕輕捂住了左胸,不可思議。 她不是做鬼了么? 做鬼了,不該是無知無覺,可為什么,此刻她的心口可以痛苦如斯? 為什么,竟比死前飲的那碗湯藥還要苦,比死后魂魄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棺槨里,還要疼痛??? 她覺得可笑又可痛,痛如摧心。一開口,如水的澀意從舌尖一直漫開到心口: “那今日,你為何要告訴我?” 她行至他面前,他烈動的袍角不經意拂過她的衣擺,注定一般地糾纏不休。 顧昔潮眸光低垂,手指攥入箭袖。 在北狄牙帳前等她出現的那一個漫長的時辰,每一刻都只覺烈焰燒心。 她卻問他,怕不怕她鬼魂的樣子。 是怕的。怕的只是見不到她,怕這一番話沒能說出口。 “既已尋回尸骨,你我之約了結?!?/br> 顧昔潮仰頭回顧四面香火,笑了笑。 陰差陽錯,她的魂魄能來到他的身邊不過了卻一樁執念,竟讓他一時貪了,忘了魂魄終是要走的。 沈十一和顧九,相識二十載,曾經那么要好,曾經,只差一步…… “是啊,我找回了我父兄的尸骨,算是心愿得償,該去往生了……” 沈今鸞微微一怔,垂下了眼眸。 可顧昔潮的心愿是什么? 她凝望他鬢邊閃動的銀絲,諱莫如深的神情,她的心頭涌起一股匪夷所思的澀意來。 若非這樁舊案,他和她并非仇敵,不必相爭那么多年。 他不會做顧氏家主,驅逐北疆,可以依照那卷婚書娶得心上人,從此兒孫滿堂,一生順遂。 可惜了,而今,她只是一縷孤魂,而顧昔潮有了心上人,人都死了,他還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沒由來地,沈今鸞眼眶發酸,將頭偏去一邊,想要抬手拭一拭眼尾,袖口卻一緊。 她視線下移,這才發覺,二人一直攥著手,沒有人松開。 看到她面上的不自在,顧昔潮無聲無息地撤了手,后退一步,轉身欲走。 箭袖已被她扯住,他還未回身,她已上前一步,始料未及,鼻尖幾乎貼著他的頸側。 “你做什么?” 魂魄冰冷的氣息縈繞,陌生的酥麻之感。顧昔潮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要避退,箭袖還被牢牢扯住。 “你是不是受了傷?”沈今鸞蹙起了眉。 她恍惚憶起,她從牙帳力竭走出來,顧昔潮大步上前緊抱著她的時候,她嗅到他身上濃重的的血腥氣。 而且,方才他攥緊她的手,五指灼傷一般的燙。那不是她的錯覺,而是因為他就在發熱。 “無礙?!鳖櫸舫眲e過頭,陰影里的面色蒼白如紙。 沈今鸞冷眼看著他,一雙素手緩緩抱起了臂,伸出一只玉管似的指尖,輕輕摁了摁他胸口的傷處。 顧昔潮皺了皺眉,薄韌的唇只一抿,沒有嘶出聲。 看來是傷得不輕,沈今鸞后退一步,揚起了小巧的下顎,驕矜又不失冷意: “這次來北狄牙帳,你一個親信都沒帶,這么重的傷,你就一雙手,一個人可治不了?!?/br> “你是要莽機過來,還是賀三郎?” 她眸光微動,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道: “三郎這個人,我知道的,下手沒輕重的。你怕是要吃點苦頭?!?/br> “至于莽機那幾個羌人,嫉恨你殺他們首領,怕是趁你病,要你的命都有可能?!?/br> 顧昔潮沒有作聲,一雙深幽的眼盯著她,直愣愣的。 沈今鸞朝天翻了一個白眼,直接攥著他的袖口,拉著比她人高馬大的男人往祠堂深處走去。 陰風徐來,一面垂簾隔絕了里頭一方寬闊的胡榻。 在她固執的目光下,顧昔潮無奈,平坐榻上,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 “娘娘逾矩了?!?/br> “我都是鬼了,還要管什么規矩?”她也不知為何今日難受得緊,嗆聲道。 “啪嗒”一聲,是蹀躞革帶環扣解開的聲音。外袍散開,只剩一件中衣。 潔白的中衣,前胸后背,果然都透出了幾縷血色,暗沉的,鮮紅的,不知他已忍了有幾日了。 沈今鸞心頭發顫,沒有思索,徑自伸手攥住了他一絲不茍的衣襟,被一只大掌握住。 男人坐在榻上,眸光抬起,下頷緊收,仰起頭望她,卻有居高臨下的意味,淡淡地道: “會嚇著你?!?/br> 沈今鸞自不會怯,沒有松手,輕嗤道: “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沒見過?” 當初他入軍中,一身是傷回來找她,一直都是她來治傷的。 她一把扯開他的衣襟,衣下的胸膛已露出一大片斑駁的烏青,赫然入目。她手指不禁一抖,停了下來。 此刻已和當初少年的身體全然不一樣了。 她面無表情,臉頰竄上一縷薄紅。 顧昔潮目色微沉,大掌覆住了那只翻動襟口的小手,移開。他垂眸,到底是低嘆一聲: “我自己來?!?/br> 他褪下中衣,袒露上身,精壯的大臂撐在她身側。 沈今鸞收了手,坐在他身側,開始用撕裂的布條作包扎帶,熟練地涂上金創藥抹平。 “陳州那夜,是你?!彼吹绞煜さ膫扔?,神色微動。 她低著頭,目光直視著膝上的包扎帶,余光里,看到山巒溝壑起伏的線條,寬肩窄腰,肌rou盤虬。 她喉間咽了咽,呼吸都干澀了幾分。 “是我又如何?!?/br> 沈今鸞賭氣道: “你大勝歸來,朝中民心更甚從前,只會為人忌憚。但凡你缺各胳膊少條腿,元泓也不至于收了你在南邊的兵權?!?/br> 顧昔潮點點頭,薄唇揚起: “不費吹灰之力便摧我于無形,得利最大者,還是你的后黨?!?/br> “不過區區兵權,再奪回來便是?!彼哪抗廨p飄飄掃過來,“換得娘娘親手侍疾,臣也不見得是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