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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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鸞嘆了一口氣。 雖知顧昔潮此刻神色不見有異,可她可是見過,他談笑之間一刀出鞘斬落人頭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時候。 這個儺師阿德雖愚蠢,但卻是除了顧昔潮這死敵外唯一可以見到她的陰陽眼,說不準可以作為她的后手,為她所用呢。 見男人逼近,阿德的手抖了一抖,舉高了火杖,厲聲道: “你別過來……” “你不是就等著我來嗎?”男人摩挲著刀柄,面有不虞,道: “我來了,你說說,你所求為何?” 阿德笑了一聲,面色森然: “真是個聰明人。我只是好奇你那個香火供奉之法,想請你說來聽聽?!?/br> 顧昔潮的身姿陷落在火杖的陰影里,看不清神容,只見他一手覆在腰側,摩挲著刀柄,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聞所未聞,自然無可奉告?!?/br> 阿德忽將手中的火杖湊近了紙人,厲聲道: “你不肯說,我便毀去這個紙人,讓你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魂魄灰飛煙滅?!?/br> “威脅我?”顧昔潮踱著步子,目不斜視地往掠過他面前,卻疾步朝右側的荒墳走去。他的聲音從陰風中透出來,似是發顫: “我來此地,就是為了找彌麗娜。既已找到了她,不過區區紙人,任你處置?!?/br> “什么?”阿德睜大了瞳孔,眼中迸射出驚喜的光亮,“你、你看見她了?” 顧昔潮停下腳步,抱臂而立,眉宇一揚,定定看著阿德道: “她不就在你身后?” “你胡說!”阿德不可置信,渾身緊繃,不住晃動的火光在紙人面前搖搖欲墜。 “她看起來很失望,你再不回頭,就要飄走了?!鳖櫸舫辈铰牟煌?,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冷嘲道: “男子漢大丈夫,見了心上人卻還猶猶豫豫,只會抱憾終生?!?/br> 見男人在旁已走出數步之遠,阿德萬分急切,心中那一根弦登時繃斷了。 他緩緩回過頭去,才一側身,火杖晃動一下,右肩已被突如其來的刀鋒擊穿。 他的右手隨之一空,輕飄飄紙人沒了依托便掉下去,最后穩穩地落入一角漆黑的氅衣之中。 天旋地轉,沈今鸞的魂魄跟著紙人環進男人的懷抱。 她不動聲色看了顧昔潮一出聲東擊西的戲碼,又轉眼瞥見他滿身的血跡,心下涌起一股莫名的意味,忽然抿緊了唇,嗚咽一聲: “你怎么才來啊?!?/br> 她語帶哭訴,嗓音嬌柔,難得細聲細氣,說不出的繾綣意味,全灑在他的耳畔。 顧昔潮一怔,收了淌血的刀,低頭看去。 “你那個邑都忘恩負義,竟然拋下了我,我被抓到這鬼地方來,都是墳地白骨,嚇死我了啊——” 一雙杏眸撲簌撲簌,又像是怕他看到狼狽之態,倔強地以袖覆面,就差淚如雨下了。 仿佛真的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換作旁的男人,美嬌娘幽魂在側,怕是早就酥了身子,不得憐惜得好聲好氣哄著才行。 沈今鸞感到身前男人似乎只輕輕顫了一下,冷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娘娘倒也不必惺惺作態?!?/br> 顧昔潮面無表情,只唇角若有若無地揚了揚: “方才,不還和旁人編排臣么?” 沈今鸞一怔,即刻收了柔弱姿態,拂袖冷冷地道: “你難道早就到了,在一旁聽人墻角?你什么時候來的?” “當娘娘說那一句……”顧昔潮頓了頓,才能平靜地道出,“我是你生前死后最恨的人?!?/br> 初時聽聞,只覺得胸口悶痛,聽了數回下來,只覺得麻木了。顧昔潮若無其事地攬起了紙人,漠然地道: “娘娘與人周旋的手段,不遜于當年?!?/br> 沈今鸞眉眼彎彎,皮笑rou不笑地道: “顧大將軍,既知此言不過是我與他周旋的手段,應是不會介意罷?!?/br> “既是事實,自然無妨?!?nbsp;顧昔潮面色極淡,道,“只可惜娘娘手段用盡,還是得臣現身來救?!?/br> 男人臂膀緊繃,肌rou結實,沈今鸞被制住,悶聲不響,袖下藏起的雙手報復似地擰來擰去。 顧昔潮翻動氅衣,端詳著光里的紙人,目光專注,連新生的一絲褶皺都不放過。 沈今鸞略有緊張,袖口一揚阻止他探看,用他的話反諷道: “現在就不是于禮不合了?” 他神色一滯,很快挪開了目光,濃眉微微皺起,問道: “我未在紙人貼符咒,你被此人所擒,魂魄為何不逃?” 還不是為了救你那顆天上地下絕不僅有的解藥。 可她才不能告訴他真相,免得他找到解藥便不幫她尋尸骨了。 “我這不是怕脫離紙人魂飛魄散么?我若是沒了,我父兄的尸骨怎么辦?”沈今鸞心緒起伏,聲量高了幾分: “你這一去,到底找到彌麗娜線索沒有?” 中了一刀的阿德聽到了她的話,扶著受傷的右肩,趔趔趄趄,仍然不甘地朝二人走來: “我能帶你們見到彌麗娜,只要你肯告訴我……”他殷切的目光望著顧昔潮。 男人反手握刀,刀尖一挑,一下子劃破了阿德儺衣上張著血盆大口的異獸: “我說過,我此生最恨被人威脅?!?/br> “你殺了我,就更見不到彌麗娜?!卑⒌聼o力地笑了笑,捂住鮮血直流的肩頭,仍然執著地不肯放棄: “聽聞香火能招魂,只要能讓我再見她一面……我已試遍了天下各種辦法,都見不到她。你要見她,也只能讓我用香火之法一試,才有最后一絲機會?!?/br> “萬一,她已經魂飛魄散了呢?”沈今鸞問道。 阿德不顧傷口撕裂,聲嘶力竭地道: “不可能!我已養了她的魂魄數十年,前日她還在,絕對還在……她只是不肯見我!” 沈今鸞看著狀若癲狂的阿德,不知他為何如此篤定彌麗娜的鬼魂尚在人世。 更沒想到,阿德聲稱的心愛之人,竟然也是彌麗娜。 不光垂死的阿伊勃想見她,現在這個阿德拼了性命也想見她,沈今鸞倒是對這個彌麗娜越發好奇,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忍不住扯動男人的氅衣,輕聲耳語道: “不就是燒香嗎,你在趙氏祖宅也見過趙羨的做法。這個阿德既然只讓你來教,哪怕你有樣學樣,甚至現編一個,騙騙他,試一試,萬一能成呢?!?/br> 沈今鸞十分不解,顧昔潮為何對此事諱莫如深。 見他沉默不語,始終不為所動,她輕輕嘆息,魂魄倏然移開,徑自透出了紙人,終于露出了紙人懷袖之下一直掩著的腰間。 “方才滾落山崖,我的紙人其實已經被劃破了?!?/br> 幽暗中,顧昔潮倏然抬眸,視線下移,落在紙人的腰下,眸光一凜。 那里,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顧昔潮,紙人有損,我的魂魄怕是留不了多久了。你知道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父兄的遺骨,現在,只剩下這一條路了……” 沈今鸞猶豫地道: “你難道竟從未給你哪位親朋摯愛燒過香嗎?” 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當年他是因為她的毒計孤身遠赴北疆,已是眾叛親離。 “有的?!?/br> 顧昔潮緩緩抬眸,看著她道。 沈今鸞訝異抬眼,與他對視。 男人眸底淵深似海,暗無天日,涌動著她看不分明的暗潮,低啞的聲音似是沉入了海底: “我曾為一人焚香,只想再見她一面?!?/br> 第29章 中元 承平五年, 顧昔潮被她一計將軍,身敗名裂,逼走北疆。這其中, 除了她麾下后黨的手筆,定也少不了世家在推波助瀾。 加之早年,他為了奪取顧家家主之位,已與顧家親眾決裂, 誓死為敵。 此后眾口鑠金, 積毀銷骨, 顧家樹倒猢猻散,顧昔潮在素來抱團的世家中亦再無故友。 她想不到, 還有一個能讓顧昔潮愿意為之迷信的親友。 沈今鸞還在茫然怔忪,阿德已欣喜若狂地揭開了身后巨大的簾幕,對顧昔潮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心腳下?!?/br> 阿德殷勤地在前引領, 行至墳地中央一方寬大的供桌, 上面數十炷香早已備好,只等點燃。 供桌前,顧昔潮負手而立, 默念道: “生犀不可燃, 燃之有異香, 沾之衣帶, 可與鬼通?!?/br> 他閉了閉眼, 輕聲道: “一年魂可生,五年魄補全。十年……終相見?!?/br> 他抽刀出鞘,擰下刀柄, 傾瀉下幾許生犀角磨成的齏粉,倒入阿德捧起的掌心里: “南朝古籍有載, 犀角焚香,便可招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