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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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你不能心慈手軟,你若不殺她,她就定會來殺你?!?/br> 最后,男人痛得身軀扭成麻繩一般,求他道: “九郎,你給我個痛快罷……” 他閉了眼,一刀終結了那個“尸人”所有的痛楚。 鮮血汩汩流過,他呆立地牢,凝視著腳下的血河,直至干涸之后,凝成心底一道揮之不去的疤痕。 自此開啟了他和她為了家族相爭的年歲。 時隔多年,顧昔潮又凝視著同樣遍地的血污,箭袖里的手攥緊了刀柄,青筋分明。 她似是注意到他緊握刀柄的手,輕笑了一聲。 “怎么,接下來,你還想為他們報仇么?” 她巧笑倩兮的神色驟然變得陰冷無比,輕聲道: “難道,顧大將軍還想再殺我一回嗎?” “這一回,是再下毒殺我,還是用你手里的刀,一刀斃命?” 她的魂魄顫動不已,透出了紙人的邊緣,俯下身來,對著他低語道: “可我都已經死了……死了呀……” 她重復著“死”字,面上作出一絲委屈的笑意,低垂的唇甚至湊近了他額鬢的銀絲。 顧昔潮退開一步,與她拉開距離,皺眉道: “皇后娘娘,這是何意?” “呵,”沈今鸞把頭偏去一側,“顧大將軍趁我病重失勢,買通了我的醫官,在我每日必飲的湯藥之中下了毒?!?/br> “就因我當年一念之仁,沒將你趕盡殺絕,最后竟死于你手……” 她沒有說下去,只覺胸前劇烈地起伏,一股怨氣直沖天靈,紙皮嘩啦直響。 顧昔潮面沉如水,唇色青白,雙眸忽地抬起,直直望向她: “娘娘以為,是我殺的你?” “顧大將軍竟還會敢做不敢認么?”沈今鸞搖了搖頭,哼道,“我真是看錯了你了?!?/br> 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他嘴角牽動了一下,臉色竟比夜色更為陰沉。 “娘娘口口聲聲說我下毒,有何證據?” 他驀地朝她走近一步,沈今鸞不由往后退一步,紙人搖搖欲墜。 男人強大的威壓直逼紙人,沈今鸞既是驚異又是震怒。 “證據?”她冷笑道,“你殺我,還需證據么?難道就因我死后無證據,你就想把毒殺一事推得一干二凈?顧大將軍,你是當我做了鬼,便愚昧好欺嗎?” 紙人氣得發顫,略一失衡,從轎頂倒向雪地的時候,一只勁臂將她穩穩扶住,一觸即離。 “既無證據,那么臣,不妨為娘娘回憶一番?!?/br> 顧昔潮聲色冰冷如霜,唯獨握住紙人的手尚有一絲溫熱: “你可還記得孟茹,被丈夫毒殺的那位娘子?!?/br> “她是中毒而死,一身尸斑呈鮮紅色,皮膚大片青紫,四肢僵硬,幾不可動?!?/br> 沈今鸞回憶起在周家見到的孟茹的魂魄,還有下葬時她的尸體。 無論是魂魄還是尸體,她身上的尸斑泛著鮮紅色,露出的手臂僵直垂落,尤其身子沉沉的,飄動困難,更不能像她這般自如。 她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她的魂魄蒼白無色,不見青紫,顯然和孟茹的死相全然不一樣。 難道,她真的不是被那一碗藥毒死的?顧昔潮沒對她下手? 沈今鸞冷靜下來,瞥了一眼身旁冷眼相望的男人。 難得在他這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到一絲難言的憤意。 當年,顧昔潮中了她的毒計,遠去北疆,自此杳無音訊,顧氏黨羽盡散,早在宮中掀不起風浪。安插人在她身邊下毒的可能,微乎其微。 況且,顧昔潮雖然殺人如麻,但行事素來光明磊落。以他的為人,就算他真毒殺了她,此刻見到她逼問,只會以勝者姿態大方承認,更不屑于對她一縷孤魂這般扯謊。 “臣與娘娘為敵多年,當初,臣并非全無機會?!?/br> 顧昔潮的聲音靜如死水,道: “若真要動手,我必是在朝堂之上,光明正大地置你于死地?!?/br> 此一句喚起了沈今鸞久違的記憶。 當年沈顧二家朝堂相爭,動魄驚心,曾被顧氏一黨壓制的苦痛卷土重來。 而此時此刻,她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顧昔潮已是窮途落魄。尤其,她注意到,他的面龐血色全無,隱在袖下的指尖微微發顫。 她不禁揚了揚唇角。 這一回,她手里可是有唯一的解藥,可拿捏顧昔潮的命門。 “顧大將軍莫要動氣,免得氣急攻心,毒性又要發作了?!?/br> 沈今鸞笑意盈盈,滿是正氣地道: “能給你解毒的那個人我方才已經幫你殺了?!?/br> 顧昔潮抬眸,目中諷意昭然: “你這一路是早就算計好了。十年不見,我未殺你,皇后娘娘仍是想要殺我么?” “既是誤會一場?!彼p撫了一下鬢發,揚眉道,“我自然也不忍看著將軍毒發受苦?!?/br> 紙人飄動的袖口一觸及他泛青的唇角。顧昔潮猛然側身避開,微一趔趄,屈膝以雁翎刀拄地才勉強維持身形。 沈今鸞收了手,神情自若地道: “我殺人前,可是好好審問了一番,才得知解毒的秘方?!?/br> “這天底下,如今就我知道如何解毒。我愿不計前嫌救你一命,只要你肯幫我一個小忙?!?/br> 說來可笑,他的至親千方百計給他下的劇毒,到頭來卻只有她這一仇家來解。顧昔潮的境遇,與她也是半斤八兩。 只見男人眉峰稍動,掌心緩緩搖動著手下的雁翎刀,虛了虛眼,嘲弄一般地道: “娘娘這是威脅我?” “我不過是想和將軍談個交易?!?/br> 她可不能直接告訴他,解藥就藏在她紙人的袖中。她一孤魂勢單力薄,面對顧昔潮只能智取,不可硬來。 沈今鸞立在崖口,望向雪夜北疆遼闊的天地,又轉而看向顧昔潮,眼中煙波浩渺,道: “顧大將軍統領北疆,只需助我找到父兄當年的遺骨,我便將解藥送上,救你性命?!?/br> “如此,可算公平?!?/br> 聞言,顧昔潮似是微微一怔,抬眼,望向她的一雙黑眸銳如利刃,猶帶諷意: “且不說,你父兄都死了這么多年,就算還有尸骨也早就化作爛泥。你沈氏一族殺了我那么多人,讓我幫你找沈家人的尸骨,不怕我找到了,反而將之挫骨揚灰泄憤嗎?” 沈今鸞看了他一會兒,也不惱,攤手道: “我是殺了那么多顧家人不假,可你顧家不也害得我父兄北疆軍覆沒么?!?/br> “再者,你中的毒,藥石罔效,三月無解,便會全身潰爛而死。我留你一線生機,與你做這一場交易,已是法外開恩?!?/br> 二人雖是仇敵,但她今日所求之事也并非有損顧家利益。 她無不惋惜,方才看著他率兵突破重圍,舍生忘死,不惜一切也要搏出一線生機來,求生欲是如此之強,始終不肯咽下一口氣放棄,好像活下去有什么值得他拼盡全力的事情,不可撼動。 她以為,他定會為了活下去,答應她這場交易。 “我是生是死,不牢皇后娘娘費心?!?/br> 顧昔潮冷漠的聲音響起。 沈今鸞訝異回首。 凄迷的月色透著地上雪光,顧昔潮背轉身去,拄刀而行,像是要就此離去。 實在始料未及,沈今鸞面露不快,反問道: “顧昔潮,你既一早認出我來,當日我要與你一道追兇,你找你大哥,我找我父兄,你為何就能答應?” 他腳步一頓,回身望向她,目光隱忍,薄韌的唇微微一動,道: “當日你說你是民女孟茹,我便當你是?!?/br> “可如今你我已不能再裝作互不相識,那么,當年之事,血海深仇,你不能忘,我亦不能?!?/br> 是了,當她假扮民女孟茹之時,她和顧昔潮確實可以暫時放下仇恨,一道查案,聯手對敵。 可此刻,這一層薄如蟬翼的偽裝捅破了,她仍然只能是沈今鸞。 顧家害得北疆軍全軍覆沒,沈氏殺了顧家那么多人,她和顧昔潮的舊賬血債,如何能拋諸腦后,一筆勾銷。 “好一個‘你不能,我亦不能’?!?/br> 沈今鸞眼底流過一絲悵然,很快又恢復了如初的漠然: “既然你不顧惜自己性命,我也從來不會勉強于人?!?/br> “天大地大,能幫我的人,又不止你一個?!?/br> 她雙手一拂袖,陰風拂過,紙人重回喜轎之中,珠簾又閉闔起來。 一直靜候在側的四個小鬼便現了身,嬉笑著抬轎起身。大紅喜轎憑空浮在半空中,四面飄著幽幽鬼火,倏然遠去。 沈今鸞端坐轎中,呆呆地凝望著外頭。 窗紙不住地揚起,又垂落,起伏之間,不出片刻,外頭出現了一道墨黑的身影,就在一步之外。 “顧將軍跟著我作甚,莫非轉變了心意?”沈今鸞好整以暇,目不斜視。 “我心意已決?!鳖櫸舫钡穆曇魪拇巴鈧鱽?,“不過,暫與娘娘一路,同往崤山北?!?/br> 崤山北,就是那處荒墳。 沈今鸞略一思忖,此處懸崖確實只一條回頭路,顧昔潮和眾軍士的馬匹也還在那處荒墳。他要回去崤山北,與她同路,確實不足為奇。 “我和將軍不是一路人?!彼p手平放膝上,淡淡地道,“我尋父兄,走的可是鬼道。我在鬼相公的衣冠冢中,看到了我那戰死的二哥的舊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