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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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奮然拔刀,起身繼續往前,眾人緊跟上了他。 疾行之中,腳下踩過的幾粒碎石往前掉落下去,幾聲清脆的響動之后,最后再也了無聲息。 顧昔潮驟然停步,舉起刀攔住了緊跟著前行的眾人。 駱雄舉起火杖往前照去,只見腳底的嶙峋怪石一片一片地低下去,再往深處竟是一處不見底的深淵。 那人竟將他們帶到了絕路。 身后不斷有箭矢紛至沓來,密集如陣雨,處處殺招,是要置他們于死地。顧昔潮的親衛雖皆是好手,拔刀斬箭,且戰且退,也漸漸被逼至崖邊。 顧昔潮腳踏崖石,將手中的火杖擲了下去,火光倏忽而逝,化作一點微渺的火星子,最后才漸漸湮滅。 他望了一眼底下隱隱可見的火光,從容不迫地令道: “此崖不陡,下去?!?/br> 前是深淵,后有虎狼。走投無路,兩害相權取其輕。眼見將軍已作了指示,眾人毫不猶豫地跟著他攀巖而下。 沈今鸞綁在他背上,可以看到他因中毒而泛青的唇瓣,緊繃的下頷線,青筋賁張的手腕,堅實有力的大臂肌腱,沿著山石一塊塊地攀下去。 “嗖——” 崖頂數支利箭擊碎積雪,直向攀崖的眾人刺來。 尖銳的箭矢不斷擦著紙人手臂而過,沈今鸞的魂魄甚至都感到箭鏃的寒意。 即便趙羨走前對顧昔潮千叮嚀萬囑咐,說她這紙人如何脆弱,魂魄如何虛弱,但是,事實上,確沒什么能傷到她的。 顧昔潮卻用氅衣將紙人緊緊包裹住,迅速下行。 避箭之時,他踩上了一塊裂石。沉積了許久的力量終于潰散,如同繃直的弦驟然斷裂,失力滑了下去。 男人已下意識地將紙人從背后環至身前,自己背靠大地,才倒下去。 輕飄飄的紙人被他抱在懷中,一道下沉,直至滑落到了崖底。 身后是男人如此熟悉又熟練的動作,沈今鸞渾身一僵,陷入了巨大的懵怔之中。 她感到紙人空乏的心好像在跳。 只不過,是在回憶里跳動。 少時在京都的上元節,一夜魚龍舞,顧家九郎也曾背著走不動路的她回家。 “沈十一,快醒醒,我還是帶你翻墻進去,不然被嬤嬤看見,又要罰你閉門抄書了?!?/br> “又要翻墻啊,這次別再摔了?!?/br> “信我,這次我們爬樹上去?!?/br> 她困得不行,趴在他背上經由墻邊的楊柳,翻上了圍墻,長袍錦邊拂過墻上瓦片,婆娑輕響。 這一回,是細弱的楊柳枝受不住兩人的重量,“嘎吱一聲”折斷了。 少年勁臂一收,熟練地將她護在身前,滾落墻下。 二人一道摔在墻內的草墊上。那塊草墊地因被壓過太多次而凹陷下去。 她又一次摔在他胸膛,毫發無傷,聽到他落地時悶哼一聲,還照舊問她道: “沈十一,你沒事吧?……” 那個時候,顧昔潮只會喚她“沈十一”,而非后來的“皇后娘娘”。 待她惺忪睜眼,還來不及嗔怪,少年已縱身一躍,攀上了樹,在墻頂上回眸,看她一眼,眉眼含笑,錦袍翻飛。 一眨眼便跳下不見了。 崖石被箭矢擊碎的積雪還在身旁簌簌落下,少時的回憶轉瞬即逝。 沈今鸞聽到粗重的氣息,回首,只見身后的顧昔潮背倚巖壁,已是力竭。 方才,他護著紙人重重落地之時,她倚在他身前,感到他因毒性發作整個人動作遲緩,意識渾噩,不似尋常清明。 縱使顧昔潮平日里身如金剛,無堅不摧,到底也只是一副血rou之軀。 而此刻毫發無損的她,連氣息都無,只是一縷鬼魂罷了。 沈今鸞垂眸,輕輕嘆息。面對他突然的舍命相互,她頗是費解。 身后的男人似是低喃了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沈今鸞恍惚了一下,倏然抬眸,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鬼使神差一般地,她的魂魄微微湊近,凝神聽著。 崖底昏暗,男人眼簾微闔,昏昏沉沉,濃睫在眼下投下一道促狹的陰影,像是一絲難得的破綻。 “沈十一,你沒事吧……” 他無意識地道。 第18章 驚覺 “顧昔潮,你喚我什么?” 沈今鸞如墮幻夢,顫栗地吐出一句。 男人似是昏了過去,再沒開口,只有越發沉重的血腥氣在周遭彌漫。 大地忽然一陣震動。 地面一陣飛沙走石,密集的箭雨自崖頂襲來,每一寸寒芒都帶著致死的殺機。 軍士們緊緊貼著巖壁作為掩體,透過石縫之間舉目凝望著十余丈高的崖頂,辨別著敵人的動靜。 月黑風高,原本空無一物的黢黑崖邊,乍現幾道火光,人影幢幢。 漫天箭雨就從那重重光暈里襲來,尖嘯聲驚破夜空。 流矢零落的間隙,一道黑影迅雷之速穿過紛急的流矢,如暗夜里的一道孤星,橫掃箭雨。 彈指之間,敵人射落數支箭矢已被挽在他的弓弦之上。 “是將軍……”眾人驚嘆。 跌落懸崖的顧昔潮突然只身站了起來,收刀在側,勁臂挽起身后長弓,張弓搭弦,五指勒緊。 黑暗之中,眾人屏息,只能聽到弓弦一寸一寸繃緊的聲息。 “嗖嗖嗖——” 數道利箭在他手中如流星穿破云霧,從底下直直射向崖邊高處的那團火光。 火光登時滅了一處。 箭無虛發,一擊即中,光暈里的人影倒地,崖頂傳來幾聲怒罵。 緊接著,像是領頭之人中了箭,陣陣箭雨便漸漸弱了下來,為底下的人贏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顧昔潮放下了長弓,又緩緩地后倚在巖壁支撐著身體,沉聲道: “那幾人曾在我軍中號令弓箭營。他們中了箭,暫時不會再進攻了?!?/br> 他瘦削的下頷繃緊如弦,面色沉定冷靜,一聲令下: “你們,先走……” 男人雙眸垂著,氣息越來越微弱: “我,再歇片刻……” 話音剛落,他眼簾一闔,在所有人的視線里,如一座高山一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顧昔潮像是拼盡了僅剩的力氣,為自己的親兵殺出了一條生機血路。 “將軍!”眾軍士沖過去攙扶渾身是血的將軍。 “將軍在發熱!這般死戰使得氣血上涌,毒性發作更快了?!?/br> “方才將軍拔刀幫我擋了不少箭,是我太沒用了,沒能隨將軍突圍……” 駱雄等人面色沉痛,只恨自己技不如人,若能和將軍一般悍勇就好了。 顧昔潮搖搖頭,薄唇緊抿: “若我撐不住了,你們便自己去找出路。性命可貴,不可、不可輕言放棄……” 唇色發青,語如夢囈,再度陷入了昏迷。 眾軍士們面面相覷,起先沒有人動,后來不知不覺散了開去。 聽著男人沉沉的呼吸,沈今鸞極力平復下心緒,恍惚之感才漸漸消去。 無論是生前與他斗得你死我活的時候,還是北疆再逢他落魄得大不如前,在她眼里顧昔潮就算是只剩一把斷刀,也能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他的身軀像是生鐵澆鑄,因為冷漠而堅硬無比,無法被摧毀。當年相斗,她時常嘲諷他是一個沒有心的死人。 可她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顧昔潮這般模樣。 即便死前恨毒了顧昔潮,也曾無數次想過親手將他千刀萬剮,可此時此刻,她卻希望他不要就這樣毒發死在這里。 至少,不是在這里。 沈今鸞攥緊了手,魂魄因意念大動,使得紙人近乎站了起來。她平視四處,忽然看到一塊巖石底下壓著一條眼熟的紅綢。 沿著蜿蜒的紅綢望向不遠處,她又看到一抬坍塌的喜轎,杠上殘留的白幡迎風飄揚。珠簾背后,十余個嫁衣紙人橫斜其中,身體碎爛坍塌,空洞的眉眼陰氣森森。 冥冥之中,不知是機緣還是巧合,這處竟然就是喜喪隊伍最后墜落崤山的那處崖底。 粉身碎骨的棺槨和喜轎之間,落滿燒了一半的金元寶和紙錢。此地無風,卻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像是樹葉婆娑的沙沙響聲,更像是老鼠啃噬谷倉的細聲。 同時,她嗅到幾絲異樣的氣息。 “誰在那里!” 到底是做了多年皇后,沈今鸞即便心中懼怕,仍然聲色端嚴。 喜轎的珠簾被她的陰風拂開,露出一截打顫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