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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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不自禁朝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 “顧昔潮!” 出乎意料,顧昔潮停了腳步,身影定在門口。她似是看到了一絲希望,只恨自己困在紙人里無法動彈,朝他大喊了一句: “你可知,薊縣所有陰婚的女子,都是如何被選中的?” 男人這才遲鈍地回過頭來,目光無聲無息地掃過來,像是想聽一聽她要說什么。 沈今鸞深吸一口氣,接著道: “薊縣數百年來以宗族治家,族老從每家每戶的女子中抽簽,只要中了簽的女子,無論出嫁,無論生死,都要來獻給鬼相公作為鬼妻?!?/br> “然而,誰家都不愿意自家女兒媳婦被抽中,于是,就有人拿錢買通,讓這個名額不要落在自家頭上。那么,最后選中的,大多是家貧無依的孤女?!?/br> “這些孤女,有的是還沒死時,就被夫家娘家拋棄,被迫赴死,定下了和鬼相公的親事!” 這是她方才為了鬼相公一事,求助靈位上的鬼娘子們,她們一一說予她聽的。一場場陰婚背后的故事,字字泣血。 從前只聽聞人牙子買賣婦女,這陰私勾當現在竟連女子的魂魄都不放過。 這些女子活著不僅要為夫家做牛做馬,還未死時都已被家里賣給鬼相公配陰婚。 沈今鸞聽得魂魄發顫,不由想到了自己。 當年,她也是一介孤女,雖是為了家族榮辱而嫁給元泓,卻也真心實意地為他好,與他共患難,以為夫妻一體??傻筋^來,她為元泓厭棄,成了孤魂野鬼,連歸處都沒有。 哪怕曾貴為一國之后,她與薊縣這些女子的命運也并無分別。 此時,沈今鸞銀牙咬碎,魂魄徑直從太師椅上立了起來。 陣風吹拂她血跡累累的衣袖,紅得似要滴血?;腥粢琅f是當初金鑾殿上,那藐視群臣的皇后娘娘。 “我們從無選擇,只能走投無路地死去,死后成了孤魂野鬼,有家不得歸,尸身下不了葬,沒有人供奉,沒有香火為食,幾近魂飛魄散,何其無辜!……” “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要借鬼相公逃往關外的那批人?!?/br> 她揚起了透明的雙臂,仿佛要將身后其余十九座靈位一道攬入其中,成為她最為忠實的擁躉。 這一刻,她眼中再無懼意,盯著顧昔潮,一字一句道: “若不將他捉拿歸案,我等心愿不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去輪回轉世的?!?/br> “還請將軍,全我報仇之心?!?/br> 一剎那,供桌旁的簾幕大動不止,燭火盡數熄滅。供桌上一排排靈位幽然矗立,雖然不言不語,但不住嗡嗡錚鳴,如同人潮鼎沸,萬聲附和。 顧昔潮面色無波,底下一只手覆在刀柄上,緩緩握緊起來,青筋且伏且動,骨節暴脹。 他倏然轉身,朝供桌走了回來,沉聲問道: “你知道逃犯去了何處?” 男人不怒自威的目光掃過來,正坐在太師椅上的沈今鸞感覺就是被審判一般渾身僵硬,像是少時被教養嬤嬤罰坐姿,脊背筆挺要比直尺都直。 她穩了穩心神,不緊不慢地道: “鬼相公將他帶走了。只要找到鬼相公,便能找到他?!?/br> 她早就從鬼娘子們那里打聽過了,對答如流: “城北周家。我知道有過鬼相公的蹤跡?!?/br> 男人默不作聲,投下的陰影在地上漸漸移了過來,直到將太師椅上的紙人全然覆蓋。 燈火黯黯,他在紙人身前立定,眼底泛著青灰,有如陰翳,端詳著她。 “你方才說,你死后,無香火為食,將要魂飛魄散……”他幽深的目光凝視著紙人,淡淡地道,“倒是讓我想起一位故人?!?/br> 沈今鸞警惕地看向供桌上的香火,又瞥了一眼顧昔潮。 他長久交覆在背后的雙手松了開來,緩緩地轉動了一下右手的箭袖,手背瘦長有力,蓄勢待發。 沈今鸞端坐不語,攥緊了袖口,心中盤算著若是顧昔潮突然發難,識破她的真實身份,她該如何抗衡,抑或是逃跑。 她已在腦海里想象了一番此地供桌掀翻,香爐砸爛的場景。 誰知,顧昔潮抬起手,只是漫不經心地摘去了香爐里已燃盡的香桿。 而后,他從旁取出三炷清香,在燭焰里灼了一下點燃開來,再輕輕甩了甩。 火星子翻飛,來去之間,顧昔潮已熟練地將三炷香供于紙人面前。 沈今鸞睜大了眼,被迫猛吸了一口他所燃的香火,頓感神識充盈,軟飄飄的魂體又有了力氣。 她驚呆了。 趙羨說過,唯有至親至愛,方能為亡魂供奉香火。 非親非故,顧昔潮為何可以給她上香? 第11章 追兇 沈今鸞恍惚了一下。 顧昔潮敬香之時,舉止端雅,還有點少年時貴公子的影子。 記憶里白玉一般的一雙手,長年握刀,指繭叢生,青筋歷歷分明,再往上,護臂粗糙破舊,刀痕猶然,身經百戰。 沈今鸞皺緊了眉,把頭一揚,偏向另一側,不去看供桌上豐饒誘人的香火??赡筒蛔∧菬煔饩褪菍ぶ碎T道似的往她魂魄里鉆。 她輕哼一聲,嘟囔道: “無功不受祿。顧將軍的香火,我可受不起?!?/br> 搞不好就是一碗斷頭飯。 男人并不言語,毫無表情的面容在煙氣中顯得更加難以捉摸。 趁他不注意,沈今鸞又悄悄滴嗅了一口香氣,抿了抿唇,暗地里轉過頭,“呸呸”兩聲。 她才不要吃顧昔潮的香火呢。 顧昔潮眸光微動,一手覆在背后,指腹摩挲一下,淡淡地道: “食不果腹,如何有力氣尋人?” 沈今鸞一愣,猶疑地確認道: “你……你這是答應了?” 顧昔潮竟然答應帶她追兇了。 “吃飽了,便上路吧?!鳖櫸舫钡穆曇粲值土藥追?,身上的墨黑大氅一揚。 沈今鸞來不及反應過來,只覺紙人身子一輕。 他將紙人從太師椅上裹了起來,輕輕一提,隔著氅衣將她攬在右手臂彎之中。 “這這這……”沈今鸞嚇得結巴,反抗道,“顧將軍,我其實自己能走?!?/br> 男人腿長步闊,垂眸,瞥了一眼紙人,似笑非笑: “你走得太慢了?!?/br> 更何況這紙人并不能走,至多只能算爬。沈今鸞憋了一肚子氣,身上的紙皮一起一伏,只能由著他去了。 躲在簾幕后頭的趙羨緊張地盯著一人一鬼,時不時揉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本以為這次這紙人又要遭殃了,像上次那樣被投入火中還是輕的。 豈料這位從前不信鬼神的顧將軍帶著紙人,舉止小心翼翼,無限溫柔,尤其是那一截小臂緊繃,青筋賁張,似在微微顫動。 沒想到這差點沒命的孤魂,竟能使得大將軍如此關照。 真是鬼不可貌相。 趙羨捋了捋下巴那搓稀疏的胡須,又望向供桌上那莫名鼎盛的香火,若有所思。 …… “城北周家世代務農,這一代人丁稀薄,只剩下周貞一名壯年男子,家在薊縣最北側的小村莊里,貧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br> “自從周家娘子死后被休棄,嫁給鬼相公之后,周家就怪事連連……” “比如,祖宗的靈位上夜半流下了血跡,擦也擦不干;還有,屋子后忽然出現寫著男主人周貞名字的墓碑,過一日又不見了;還有周貞那八十老母,夜里突然發現自己睡進了棺材里……” 一路上,沈今鸞將鬼娘子們告之于她的線索一一說來。 “其余的鬼娘子陰婚前后,都未曾見過鬼相公。我們覺得,定是鬼相公只對周家娘子,才會一直留在周家?!?/br> 薊縣北面環山,夜里山路難行,顧昔潮下馬,牽著馬步行,幽聲道: “你知道的,還不少?!?/br> 沈今鸞微微一怔,輕聲道: “我是薊縣人,自然無所不知?!?/br> 顧昔潮腕上的韁繩玩兒似的松了又緊,漫不經心地道: “十九名薊縣新娘之中,你是哪一位,怎么稱呼?” 雖是一句輕描淡寫,沈今鸞卻心頭一緊。 當初交代趙羨那三步之后,其實還有第四步。 “最后一步,顧昔潮心機深重,未必全信。唯有確有其人,方能打消他的懷疑?!?/br> 她的目光隨意一掃,看到其中一個靈位上死去女子的名字,道: “你記住,招來的魂魄,就是我,名叫孟茹?!?/br> …… “孟茹。我叫孟茹?!鄙蚪覃[道。 “孟,茹?!鳖櫸舫毕鞅〉拇揭粍?,似是在咀嚼這個詞,“孟姑娘?!?/br> 說多錯多,顧昔潮不再開口問,沈今鸞就也不再作聲了,唯恐又被他尋了破綻。 二人來到村落最邊角的一片荒地里。好幾件間石墩圍起來的兩間茅草屋,是才新砌沒幾天的墻面,滑溜溜得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