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還是那輛邁巴赫。 還未走近,后座的車窗緩緩搖下來,黑暗中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有若有若無的壓感,和這暗沉的天一樣。 沈名姝走到另一邊,李寅為她開了車門,她微微合上,回頭說:“麻煩你把她安全送回去?!?/br> 傅玲本來還緊張的心情,在聽到來接的人姓翟后,便完全確定了來者何人,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您就安心和姐夫回去吧,路上小心呀?!?/br> 沈名姝驀地一頓。 姐夫……?她余光下意識朝向身后,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您放心,我會好好把人送回去?!崩钜?。 傅玲朝沈名姝揮了揮手:“名姝姐,你的臉記得要用冰袋敷一下哦,早點休息,今天辛苦你了?!?/br> 等人轉身,沈名姝彎腰往里去,腳剛跨入,腰上就被寬厚的掌心握住,呼吸涌入男人清洌的混著淡淡煙草的冷香,她坐到翟洵腿上,空間有限,她的腰往后倒去。 頭發也盡數從臉頰滑到耳旁,側臉的痕跡便毫無遺漏暴露出來。 男人眼底的冷淡到颶風不過一秒。 翟洵鎖著她側臉的幾道紅腫,眸中戾氣陡然深重,他陰沉道:“誰打的?” 沈名姝心底拂過一層異樣的情緒,大概是她毫無偏移地猜中了翟洵的反應。瞧,人們總是對雪中送炭的情節難以抗拒。 她望著翟洵眼里怒意。 說,是一個脖子有紋身的,二十幾歲的青年。 說,當著警察的面打的。 一字一句,毫無保留地。她很疼,挨打的感受并不好受,得受人威脅,聽難聽的話,即丟人又委屈,她還不能再打回去,她簡直快要憋屈死了。 翟洵的臉色一秒比一秒難看,那似是要‘殺’人的眼神,他把人松開。沈名姝坐直身體,將里頭爬上去的衣服往下拉回去,而后聽著翟洵對電話里的交代。 簡簡單單幾句,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人生。 沈名姝忽然想起在路上的時候,陳文芳問她,怎么這么大膽?一般人都不會這么明著跟這些難纏的社會人作對,這不是什么大事,頂多關幾天出點錢就出來了,就不怕他們到時候回過頭來報復? 她毫不猶豫搖頭。 陳文芳問她,為什么不怕?你剛回國也沒什么背景,這些地頭蛇很難對付的。 為什么不怕? 她遲疑了一秒,卻又很快有了答案。 沈名姝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后座光線昏暗,但距離近,她能看到男人冷峻而流暢的側臉。 翟洵忽然回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沈名姝或許看不清他的眼,但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紅與霧。 他呼吸微頓,皺眉掛斷電話,把人攬近,凝著她臉頰,語氣克制著躁意:“疼?” 沈名姝垂眸,輕聲說:“疼?!?/br> 原來這個字沒有那么難說。 可是沈名姝沒忍住喉嚨里的哽咽,翟洵額間的青筋如打鼓般突突直跳,他忍著怒,掌心落在沈名姝頭上,讓她的額頭能抵在他肩上,他道:“前面停車?!?/br> 兩分鐘后,車拐到便利店旁暫停。 司機張達詢問:“您需要什么,我去買?!?/br> 翟洵臉色不善,說不用,松開沈名姝下車。 寒風吹進來,沈名姝渾噩的精神清醒許多,她看著翟洵大步離去的背影,恍然有種錯覺,他們之間什么也沒發生過,只是丟去了六年的記憶。 很快,翟洵高挑的身體帶著寒氣進來。 他從塑料袋拿了冰袋,車內掃了眼,修長的手指抽出兩張紙巾將冰袋裹上:“過來?!?/br> 沈名姝往他的方向壓腰。 翟洵睨她一眼,不耐‘嘖’了一聲,她這次什么也沒說,又坐近一些,他把冰袋貼到沈名姝臉頰,冷沉道:“沈名姝,你就氣我吧?!?/br> 沈名姝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唇。 翟洵從她勾起又忍住的唇角移到她眼睛,微訝一瞬,隨即威脅道:“好笑?” 沈名姝粉唇輕彎,自然道:“能氣到翟總,是挺有成就感的?!?/br> 翟洵按下掐她臉頰的心思,分寸不*移對著那雙夢里曾含情脈脈看他的眼,他心緒微動,沉哼道:“行,長本事了?!?/br> 好半晌沒有對話聲。 車內便只能聽見車流和若有若無的車鳴,他們之間的壓抑不知在什么時候似清晨的霧,隨著日出,漸漸散去。 翟洵凝著她的眼,四目相對,而后視線下移,下一秒,他俯下身咬住那微張的唇。 沈名姝眼睫顫抖,不自覺閉上眼,唇瓣如羽翼翕動輕輕交碰。 這大抵是見面后,沈名姝第一次主動回吻,翟洵灼灼望著那雙微閉的眼,扣住她的纖薄的后背,吻得更深。 沈名姝穿的毛衣,里面是自帶海綿的吊帶,過于滑順,翟洵的手一頓,然后往前,狠狠覆上去。 他換了那只沒碰過冰袋的手,沈名姝還是涼得縮了縮,往后退開。 雖然司機已經開了隔斷,但她還是做不到旁若無人。 她一退,翟洵眉梢又蹙起。 就像她之前每一次推拒后一樣。 沈名姝將衣服再度拉下去,從椅子上重新拿起冰袋,貼在臉頰上:“我臉還挺疼呢?!?/br> 翟洵立時去看她的臉頰,連自己都沒察覺那下意識的緊張,打量了幾眼,最后滿腔躁意地將領帶松了松,想著女人難得溫軟的尾音,這幾日的氣倒是散了大半。 很快,空間里又是塑料袋的聲響,沈名姝側眸,骨節分明的手指擰瓶蓋,下一秒,翟洵從她手里奪過冰袋,隨之替換的是溫熱的瓶身。 沈名姝低頭,葡萄味的熱飲。 她愣了好一會兒神,然后抬眸,看向翟洵。 翟洵問她:“看什么?” 沈名姝說:“沒見你做過這些?!?/br> 翟洵一默,隔了幾秒,他瞇起眼問她:“沈名姝,我真對你那么差?” 差到這樣的小事也會讓她詫異的程度?這十一年,在她眼里,他到底是怎么虐待她的? 卷長的眼睫緩慢眨了眨,再怎么回憶,翟洵對她都不能用‘差’來形容,甚至在別人眼里已經是令人艷羨的好。他只是沒做過這些,翟家的四公子,翟氏的繼承人,南城的財神爺,從來不會做這些。 可別的地方卻從沒虧待過她。 站在旁人,甚至站在翟洵的角度,算什么差呢? 沈名姝搖頭:“沒有?!?/br> “我對你好,那為什么離開我?” 突如其來的問題,低沉認真的語氣,沈名姝一頓。 翟洵漆黑的目光如牢籠一樣鎖著她,聲色卻過分低緩:“因為沒顧及到你的情緒,不知道你被人欺負,沒注意過這些細節,所以在你眼里,我對你不夠好?” 沈名姝才知道原來男人也是有分析和總結能力的。 “可你也不至于為了這些就這么狠?!钡凿焓?,去捏她的耳垂。 沈名姝發癢想躲開,被翟洵又握住一只手,她不知道翟洵是不知道,還是已經忘記了。她說:“翟總這么會猜,不如再去猜猜吧?!?/br> 沈名姝打定主意不再說了,說什么?現在說什么都會讓她處在下風,她不喜歡這種被引著走,推著回答的感覺。 她側過臉去,被打的臉頰紅腫便更顯眼,翟洵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暫時放過了,他伸手將沈名姝不容拒絕地抱住,感知到她手里冰袋的冷意,又把冰袋接過去,他低眉說:“這事兒你倒是常做?!?/br> 沈名姝沒作聲。 翟洵復健的時候腿常常會有新傷,她做得最多的就是用冰袋或者熱水幫他消腫,有時候也會用上碘伏和紗布。復健是很艱難的,沒有任何一個詞一句話能說明它的艱難,就算是她,站在翟洵身邊從頭看到尾,也體會不了。 這種事,她的確是常做。 這一晚,車停在了新北。 電梯上樓,到房門口,誰也沒說話。 打開門,沈名姝剛進去就被抵到門上,手上的葡萄水砸到地上‘砰’的一聲,男人的吻鋪天蓋地壓下來。 身高的差距,沈名姝只能仰著頭,沒有半分抵抗力,她堪堪推開,沾上瑩亮津液的紅唇,每說一句都像是誘他深陷。 他拉她的手,讓她安撫他,她恐怕不知道他這一路是怎么忍的。 第19章 chapter 19 沈名姝像海面被推著前行的浮萍, 溫度太高,快要將她燙死。 又不完全是熱,她的后背撞在玄關柜上, 失去了毛衣的遮擋, 碰哪兒都是涼的, 翟洵托住那截滑膩的皮膚, 將她攬回去。 “翟洵?!鄙蛎俺隹诓虐l現自己的聲音已到了不能聽的地步,她抿住唇, 翟洵卻從那截天鵝頸抬起頭,雙眼泛紅,手臂青筋凸起, 他呼吸沉沉, 含上她的唇瓣:“再喊一聲?!?/br> 她避開那雙足以將她溺亡的眼, 翟洵卻極有耐心:“乖,喊我?!?/br> 明明只是一個名字,被他這么惑著, 更像是什么不可聽的軟語。 沈名姝雙腳忽地離地, 駝色呢裙推到腰|腹, 纖細的腿蕩在半空,她沒了支撐,只能本能攀緊他。翟洵動作大了,玻璃破碎的聲音在曖昧的空氣中散開,沈名姝醒了醒神,低頭去看,被翟洵地勒住腿。 她輕‘啊’一聲, 如生了媚骨的妖精,那雙眼睛中驚詫, 紅潤,情念交疊,翟洵瞥了眼更近的沙發,腿一彎,抱著沈名姝俯身下去…… “出了事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他現在才來質問她。 沈名姝張了張口,卻無力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能看到不斷搖晃的燈,還有翟洵漆黑的眼睛。他毫不掩飾地直視著她,里頭是欲望、占有、和更沉重的東西。 沈名姝心頭直跳,她抓進翟洵生硬的肩上,緊緊咬著嘴,受著那兇狠。 他的發汗津津地沾在她鎖骨上,他音色沉沉的,帶著少許被砂礫滾過的啞,他又問她:“想過給我打電話嗎?” 他似乎執著于這個問題,慈悲地給她回答的空隙。 好片刻,沈名姝微弱說:“沒有?!?/br> “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