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翟洵聽完,卻突然發笑,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那雙眼睛似乎把人看透了去。 他好像已經知道她全部的小心思。 沈名姝心虛低下頭。 “你想留下來?” 少年的聲音緩慢,低冷。 沈名姝當然懼他,那些靠近的膽氣和勇氣,面對他與生俱來的矜貴,都變成了瑟縮和卑微。她低聲說:“我mama說……等明年過完年就來接我,不會特別久的?!?/br> 沈名姝心臟瘋狂打鼓,她撒謊了。在她的認知里,一年的時間其實是要很久的。 4歲的時候,她看到一個洋娃娃,mama說等第二年生日給她買。她就每天算著日子,后來算著算著,她放棄了。 一年實在太長。 沈名姝很忐忑的等著,等那高高在上的人下一道永保太平的圣旨,亦或者驅逐她的命令。 “可以……” 沈名姝驚訝的抬起頭,睫毛興奮地煽動,幸福來得太快似乎不真實。 但翟洵下一句,便讓她希望的泡沫完全破滅。 翟洵說:“出去,在院子里站一夜,我就讓你留下?!?/br> 沈名姝看著對面的人,他的表情很平淡。 那好像只是隨意一個念頭——他根本不在乎寒冬下雨的這個夜晚對于她來說,是怎樣的酷刑。 沈名姝把書包脫下放靠桌腳下,羽絨服的拉鏈拉不下去也提不上去了,外面有雨,她把帽子戴上。 也沒再看翟洵,轉身就出去。 她知道少年眼底只有諷刺,必然,他不信她當真能站一個晚上。當然,他也不在乎。 雨水很快浸透衣服,吸滿水的羽絨服又沉又冷,外頭昏沉沉。 她在院子里,忽而眼前一亮。 偏廳那一大片透明落地窗的窗簾自兩邊分開,明色光線曬的她瞇了下眼,而后她看見里面的翟洵。 沈名姝站在雨里,翟洵坐在輪椅上。 雨水轟然,卻又靜悄悄的。 那晚,沈名姝沒堅持一整夜,管家在一個小時后把凍得青紫的她往回抱。 她渾身打顫,看了眼偏廳。 翟洵早就不在那兒了,也很正常,畢竟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為難她,戲弄她。 - 溫暖的辦公室內,一陣猛烈地暴雨襲擊后,窗外夢幻般靜下來。 沈名姝推開半掌的窗,寒風進來,她在漫長的回憶里逐漸清醒。 一旦有了想法,翟洵便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就算她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也只有她死的份而已,他能有一百種方式折磨她。 第06章 chapter 6 沈名姝在辦公室待了一天,今天又精神不濟,胳膊撐在桌上,揉了揉額頭,本來白皙的臉熬了一夜更加慘白。 張婷倒了一杯溫水放桌上:“頭暈嗎?是不是沒睡好?” “可能是?!彼劬σ膊惶娣?。 昨天見完翟洵后,幾乎沒怎么休息,晚上夢里還吵了一夜,累得很。 “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怎么回事?”張婷問。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如果回南城,未必會一切順利?”沈名姝說。 張婷道:“你以前得罪過人?” 沈名姝是說過這話,但她沒想到會一開始就摔跟頭,也沒想過得罪的人居然這么有能力。 “算吧?!鄙蛎溃骸拔乙矝]想到是這樣的,抱歉?!?/br> 她對張婷說,可能要做好南城一切歸零的準備。 “你……又要走?” 沈名姝默了默,搖頭:“我不知道,這很像逃跑?!?/br> 張婷看她臉色難看,沉默了一會兒,笑著拍拍沈名姝的肩膀:“再忙也要注意營養,你這一天天不好好吃飯,能好嗎?工作室的你先別cao心了,實在不行就我們就先管線上的訂單,反正線下也才開始幾個月,慢慢再找合適的地方……實在不行,就再說?!?/br> 如果翟洵的目的是為難她,針對她,那么忍到他消氣,總有結束的那天,如果翟洵是讓她走,那就更簡單了,大不了就是她忍不下去最后對*南城徹底死心,她再也不回來就是。 偏偏,都不是。 沈名姝眼睛疼,頭也暈,最后見她實在難受得厲害,張婷強行讓她去了醫院。 做完一套檢查,醫生說是勞累用眼和營養不勻導致,讓她注意休息。開了些藥出來,張婷打過來詢問,聽完嚴肅道:“你真得注意,別弄得像上次那么嚴重,你現在就回去休息,工作室的事你別管了?!?/br> 上一次還在巴黎,沈名姝為著畢設連軸轉,加上生理痛的關系,暈在家里。要不是張婷找不到人,聯系到房東開門,還不知道怎么樣。 “聽見沒有?你要是倒下了那才是真完蛋,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呢?實在不行就重頭開始?!?/br> 說不感動是假的,張婷為了回南城辦好工作室,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重頭開始并不是說著那么簡單。 沈名姝彎了下唇:“好?!?/br> 就算她想堅持,現在這狀態也由不得她,她確實需要先好好補一覺,否則她腦子不清醒,想不明白的。 正準備往酒店回,在路上接到蔡冉的電話,說是失戀。細算一下,蔡冉的‘失戀’不少,早些時候鬼哭狼嚎,近來超脫一般,哭的時候少有。 沈名姝除了精神不好,情緒也挺糟,有蔡冉在身邊,總比她一個人好些,而且最近在酒店她也睡不好,干脆讓司機調轉車頭。 … 難得的出了太陽,溫度卻沒上去,昨兒個的雨還有部分積攢在地上,風吹著還是冷。 沈名姝打的車停在江南區的南門外。 江南區是南城一個特殊的別墅區,邊上就緊挨著軍區大院,不是有錢就能住進去的地界。 蔡家本家在這兒。 以前翟洵住的別墅也在。 但今天她不可能會遇見那人,蔡冉說過翟洵已經好幾年沒回這住了。否則她也不會來。 空氣里還有水汽 ,吸進肺里帶著濕冷,沈名姝走在長長的柏油路上,沒多久停下步子,望向對面緊閉的鐵質大門。 漆色的鐵,透著寒。 外面籬笆邊的綠植換了品種,現在的她只認得那常青竹。 幾秒鐘的時間,沈名姝收回視線,往蔡家走。 “你早說你不舒服我就不哄你來了,醫生怎么說?”蔡冉頭上套著白兔耳朵的頭箍,皺眉道。 “沒睡好?!鄙蛎f:“剛才車上瞇了會兒好多了,你要真是過意不去,多給我介紹兩個客戶就行了?!?/br> “還想著賺錢呢,我真怕你有命賺沒命花?!?/br> “所以沒失戀?”沈名姝問。其實她在電話里就知道多半是假的。 “我怎么可能又失戀?我就是想你了?!辈倘阶疥柵_的椅子上,在綴著葡萄的精致小蛋糕上舀了一勺,抬手往沈名姝遞了一口。 “男人如衣服,這件不行下一件,姐妹有錢什么樣的男人沒有,什么樣姿勢搞不到手?” “……”沈名姝遞個‘你厲害’的眼神,想想也很有道理。她說:“吃不下?!?/br> 蔡冉輕轉蛋糕架,像展示漂亮的衣服:“人生快樂守則之一,來都來了。嘗嘗,不膩,吃完你睡覺去?!?/br> 沈名姝勉強彎腰嘗了口,確實不錯,只是她沒胃口,回答說:“人生快樂守則之最,是有錢?!?/br> 就剛才這一口能抵她來時車費。 在床上躺了會兒,沈名姝想的也都是工作室的事兒,這時候張婷估計還在想辦法,她卻在這里休息,她壓根睡不著,最后拿出隨身帶的素描本和鉛筆,就坐在陽臺畫稿,空空腦子。 蔡冉的‘活動’多,在一旁也是沒閑過。 “名姝,這條裙子好不好看?” “liay的新男朋友不怎么樣啊,不過身材還不錯,肌rou很結實,你看?!?/br> “看個電影吧,重溫《色|戒》?你看嘛?我這可是原片!” 沈名姝:“……” 隔了一會兒,沈名姝聽到快門的聲音。 她低頭把顏色標記在草稿上,說:“如果我的閨蜜能讓我安靜十分鐘的話,我一定感激不盡?!?/br> 蔡冉哈哈一笑:“那我讓你安靜的話,你愿意叫我一聲爸爸嗎?” “……” 沈名姝頭也沒抬,哼笑道:“爸爸請你離遠一點點,可以嗎?” 有人在旁邊吵鬧,心底的煩悶多少被岔開一些,沈名姝心情好多了,連身體也少了些疲憊。 晚上的時候,阿姨送了兩杯牛奶上來。 臨走時不忘提醒早點睡,蔡冉說:“肯定是我媽讓她上來的,人都不在還管我。哎——不對,忘了跟阿姨說你喝不了牛奶?!?/br> 沈名姝看著她收走牛奶的動作,心里發暖,攔住她喊人的聲音:“大晚上,也不想喝什么了?!?/br> 蔡冉點頭,問:“說到這個,你跟惡心大伯家現在還有聯系嗎?” 沈名姝說:“當然沒有?!?/br> “沒有就好,想到這家人我就惡心?!?/br> 沈名姝笑笑聳了聳肩膀,李月偶爾打電話還會提起這家的人,但她一貫不作回應。 其實當初她那么熱切,即便面對翟洵的刁難也還要留在翟家,和大伯這家人也有很大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