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她太了解李月,如果她從翟家離開,即便李月與大伯家是斷了關系的,李月也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把她送過去——因為她姓沈,流著沈家人的血。 而一旦到沈家大伯家,就意味著,她將和那個強迫她喝過期牛奶的表哥長期相處。 比起這陰影,當初的她更愿意冒險留在翟家和那個陰晴不定的人一起生活。 時間九點,昨夜沒睡好的關系,又吃了顆助眠藥,沈名姝這時實在是困了。 蔡冉被傳染的打哈欠,突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那你不吃胡蘿卜,不會也因為那混賬表哥吧?” 沈名姝:“……不,我那是真討厭?!?/br> 不知深夜幾時,屋內靜悄悄。 迷迷糊糊的,沈名姝好似聽見外面響起汽車的聲音…… - 凌晨兩點多。 別墅院中的照明燈亮起,淺黃色勾勒出男人孤雋冷寂的身影。管家鐘平從側門的房間迎出來:“怎么這個點回來了?” 翟洵淡淡應聲。 鐘平伸手接過翟洵的外套,聞到酒味,瞧著他不愉的臉色:“我去煮碗解酒湯?!?/br> 空寂客廳里,駝色地毯給空間添了幾分暖意。翟洵到沙發坐下,神色帶著稍許倦怠,一團毛茸茸突然鉆到他腳邊,那是一只白色小貓。 他皺起眉,抬腳輕踢到一邊。 那貓很不識相,又拱過來。 翟洵睨著它,眼神逐漸陰沉,鐘平及時過來把貓抱起:“一個沒注意讓它跑進來了。我在煮湯,你稍微用點暖暖胃再睡吧?!?/br> 薄光在眼底偏冷,翟洵不容置喙地拒絕:“出去吧?!?/br> 鐘平心底嘆口氣,也沒再多勸,只能倒了杯熱水放桌上。 翟洵聽著逐漸遠去的貓叫,眉心更緊,他扯開領帶,點了根煙。 抽完一根,站起身往走廊去,淺黃的壁燈下,光影一路往前,最后他停在走廊盡頭的屋門口。 指紋解開鎖。 二十多平米的屋子,比樓上盥洗間還小,粉白墻布,墻上掛著一張大雁南飛的壁掛圖,漆色鐵藝床,沒有桌子,有一張雙人沙發靠窗而落。 翟洵進門,搭腿坐在沙發上,對面是一扇透明的衣櫥,里頭掛著各色的長裙,還有少數幾件旗袍和真絲睡衣,基本都是幾年前的秀款或高訂。 色澤清淡,偏冷系,任何一件套在那具身體上,那清純動人總能穿出萬種風情來。 翟洵頭暈得很,他一身醉意,偏自己不覺得。 他陷在沙發里,凝著那一眾過了新潮的衣服,平靜的神色忽而煩躁不堪,完全扯掉領帶,彎腰將手肘搭在膝蓋,點煙。 深吸幾口,已然沒能緩解那躁意,他咬著煙解了皮帶。 - 翟洵回江南區的事,還要從10個小時前說起。 許嘉衍在會客區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見到翟洵。 “我昨天真喝多了,讓她叫我,誰知道她自作主張拿手機去了?!?/br> 女人給他打電話支支吾吾,他就預感不妙,又問了店里人情況,一結合,當時只覺得頭疼。 許嘉衍很清楚,這要不是他的人,現在已經在圈里消失了。 從沈名姝回南城的那天他就知道,這女人是沾不得的,誰要是沒長眼沾了,就是誰沾誰倒霉。 這雷掃到他身上來,簡直無妄之鍋。 好不容易解釋一通,翟洵才搭理他兩句,許嘉衍這才終于定心要了杯茶喝。 等辦公室再安靜下來。 許嘉衍看似隨口般問了句:“聽說老爺子出國前和齊家的長輩見過面了?” 半個月前的聚會,那位齊小姐就不請自來過,顯然除了他四哥其他人都在想著怎么促成一段商圈‘佳話’。 沈名姝再特殊,有老頭子在,她要進翟家也是不太可能的,別到時候因為女人的事兒,再鬧出什么來。 作為兄弟,他就是想提醒翟洵一聲。 至于翟洵怎么安排,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翟洵沒作聲,簽完手里的字,鋼筆落下,才慢條斯理靠到皮椅上看著他。 那目光直叫人瘆得發慌。 他感情淡薄道:“如果齊家也想走當年周家的老路,我不介意?!?/br> 許嘉衍聽完驚了驚,幾年前也是因為這么一檔子事兒,周家嫁女心切用了些不干凈的手段,當時甚至還有大翟總幫忙,結果……那年它還是南城排的上號企業,現下幾乎看不到它的影子了。 這話說完,許嘉衍心里就有數了。 臨走前,還給翟洵發了一張截圖。 翟洵看到許嘉衍的微信時,已經是傍晚后。張達站在后座車門候著,等翟洵上車后,才問道:“直接送您回公寓嗎?” 翟洵看著手機。 屏幕上的截圖是一張側臉,青木色的長發隨意扎在腦后,捧著素描紙,低頭執筆,乖順又文靜。 叫人生出破壞的欲念——撕掉那層假裝,看她哭也好,咬人也罷。 夕陽就要落下,昏沉的暖光折了幾縷到翟洵身上,他的臉藏在陰影里,剛點煙卻搭在窗邊。 也沒回司機的話。 后來許嘉衍打電話問他去不去新場子喝酒,便去了一趟,不自覺多喝了幾杯。 他鮮少喝多,難得今天生了醉意,心底那股子深藏的躁郁便更重。 沈名姝對他抗拒,避他如蛇蝎,便是路邊一陌生人的待遇恐怕也比他好幾分。 他不是看不出來。 小屋內已經恢復寧寂,翟洵仰著頭,胸腔微微起伏氣息還未完全平靜。 他半瞇著眼盯著墻上的《大雁南飛》圖,漆黑的瞳孔中眸色幽幽,骨節泛起白色。 像是已經將那只雁抓在手里了。 第07章 chapter 7 第二天清早。 沈名姝被耳邊被子細碎的聲音鬧醒,睜開就對上蔡冉一雙烏黑大眼,嚇了一跳。 “……干嘛呢?” “你再不醒我就憋不住了!” 沈名姝不明所以:“什么呀?” 初醒的嗓音還掛著幾絲軟糯,有些懶怠感,她歪頭又把眼睛閉上,還沒睡醒。 “翟洵回來了?!?/br> 冷不丁地一下。 沈名姝睜開眼看向蔡冉,從眼神確定她不是開玩笑。 蔡冉指著窗外道:“真的,他車就在樓下,不過我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br> 沈名姝默了幾秒,翻了個身:“回來就回來吧?!?/br> “這幾年我在這邊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不可能這么巧,你一來他就回來吧?” 沈名姝心里一下有些煩亂起來,心不在焉說:“可能就這么巧,你不困?” “我不困,猹怎么會困呢?我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宴會你們是不是也見到了?” 沈名姝想到那天的事,手腕上仿佛還有男人的溫度,她應了聲:“嗯?!?/br> 蔡冉盯著沈名姝的后腦勺:“我說呢……翟洵怎么會突然來這種宴會,合著這都是沖你來的?!?/br> 那種二流宴會,還不夠格能讓翟洵參加,可他偏偏去了,而且沈名姝離開后,他就不見人影了。 蔡冉瞧人沒反應,撐著下巴琢磨上次沈名姝丟手機的事。 吾粵是許嘉衍的店,就這么巧名姝去拿手機,那位常年不露面,忙得腳不沾地的翟四公子也在? 包括沈名姝第一天回國就和翟洵碰上…… 她稍一琢磨:“我昨天發了個朋友圈,他肯定也是看到了,所以……名姝,你怎么想的?” 翟洵的心思昭然若揭,沈名姝不可能看不出來,但不論結論是什么,對沈名姝都不見得是好事。 沈名姝睜開眼,美眸清明,早沒了困意。 她以為昨晚聽見的聲音是錯覺。 沈名姝隔了好久才坐起身,蔡冉已經下樓了,她趿著拖鞋往盥洗室去。 再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后。 上一個話題已經過去,蔡冉趴在床上玩著消消樂:“對了,你不是打算租房了嗎?這幾天別住酒店了,先來我家——” 這話蔡冉沒怎么思考,她慣常是個嘴比腦子快的,所以說了一半才停下來,沈名姝要是到她這兒住萬一再碰到翟洵呢。 她改口說:“要么我陪你住酒店吧?!?/br> 沈名姝垂眸,扣上黑色開衫上的紐扣,沒什么猶豫:“不用,我今晚應該還會過來?!?/br> 她沒帶換洗衣物,選了蔡冉衣柜里相對低調的一件,v領,胸口稍微緊,但套上圍巾便剛好遮擋。 “你不怕再碰到他?” 沈名姝卻和先前的抗拒不太相同,她說:“總要見的?!?/br> 就算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翟洵給她的期限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