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沈名姝沉下一口氣,她知道這事兒還沒結束,但再繼續下去,不管說什么問什么,也只是她被動而已。 她不肯拉下臉示這個軟,憑什么呢? 她轉身就走,沒有猶豫。 吾粵內。 翟洵看向窗外雨幕,神色沒那么耐心,顯然現在不太痛快。 剛到不久,等在不遠處的特助李寅上前,低聲道:“大樓的合同已經簽了,各方面也打了招呼,您放心吧?!?/br> 現在就算沈名姝要把工作室換地方,南城也不會有人敢給她。 他跟了翟洵五年,對剛才那位沈小姐卻并不熟悉,也沒有聽說過,只約莫猜出來二人過去的關系。 但就沖方才她敢對他家老板那么硬氣,客觀的說,這是個人物。 雖然是用了點手段,可細想剛才的氛圍,不知道為什么他有種錯覺,剛才翟洵有點縱著的感覺…… 第05章 chapter 5 沈名姝的工作室cloris,在南區盛凡大樓的十三樓,離cbd大概20分鐘的車程。 除了他們,這層還有其他三家工作室。 一回去張婷就把沈名姝拉進辦公室:“剛才房東說可以多給我們三天時間想辦法,我這想透了也沒明白到底得罪誰了,工作室就這么幾個人還搞得人心惶惶,咱們得想個辦法怎么處理這事?” 沈名姝已經在路上把翟洵罵了八百遍。 她明白這個所謂的三天時間,不是房東給她們想辦法的,而是翟洵給她的期限。 “還有一件事……”張婷嘆口氣:“剛才我還接了幾個退大單的電話,幾乎都是這一個小時內打過來的,我都沒敢讓外面人知道?!?/br> 沈名姝臉色不算很好,說道:“別急,你先讓我想想?!?/br> 她心緒也亂。 沈名姝把張婷送出辦公室,自己站在窗口,褪了大衣,襯衣已經被身體的熱度蒸干。 “狗男人?!?/br> 沈名姝實在忍不住,對著窗口罵了一句。 翟洵以前就是這樣的。 - 九歲的沈名姝誤闖入正廳的那天,少年力竭墜回輪椅的一幕,就像一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惡魔跑出來,盒子便再也關不上了。 少年的眼睛泛著兇狠與冷,沈名姝害怕地發抖,低著頭,為自己的失誤與魯莽道歉。 一遍遍的道歉。 地毯很軟,輪椅滾在上面的聲音并不大。 他朝著她的方向過來。 是個沉悶的陰天,昏黃頂燈泛著奢侈的光亮,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仿佛被聚光燈抓住了。 等輪椅再近一些,她的頭更低,條件反射的側身讓路。 在那天之前,沈名姝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什么樣的人。 直到,翟洵毫不留情將輪椅滾過她的腳板…… 她疼的蹲下身體,豆大眼淚往下掉,卻愣是沒發出聲音。愛哭的小孩兒惹人厭,她從小就知道。 她只聽見翟洵厭惡的說:“滾?!?/br> 晚上八點多,李月才給她回電話。 沈名姝蒙在被子里,哭著問李月什么時候來接她,她說:“mama,我會很乖的?!?/br> 每次和李月打電話的時候,總會出現男人不耐煩的說話聲,那天也一樣。 李月低聲在那頭跟人解釋:“我女兒,你再睡會兒?!?/br> 沈名姝的手把被子攥得更緊,嗚咽道:“mama,我腳疼……” 沒多久,那頭的環境就安靜下來。 女人的嗓音干凈溫和:“姝姝,mama不是跟你說好了嗎?你要聽話,我現在不能接你,等明年這邊穩定點再說,你在那里乖乖的……” 沈名姝不想聽這些,李月好像也不想聽她說那些。 李月只是問她:“最近見到翟家那個老爺爺了嗎?” 李月叮囑她:“姝姝別哭,mama也很想你啊,等到時間我們就見面了,你好好聽話,可千萬別闖禍啊?!?/br> 李月繼續叮囑她:“mama跟你說過,你沒事就多去跟家里那個哥哥說說話,玩一玩,他可是很厲害的。翟老爺爺最喜歡他,以后你上學的事……” 沈名姝的腳背突然無比刺疼。 她其實可以第一句就告訴李月——她下午被那個很厲害的哥哥用輪椅軋了腳背,她害怕這里,她不要一個人在這里。 把她帶走吧,她會很聽話。 她花不了多少錢,她可以不讀書,也可以少吃飯。 把她帶走吧。 “mama?!?/br> 她天真的以為,那一遍遍稱呼可以讓李月感同身受,可以讓李月明白,自己和李月肚子里的寶寶一樣,都是她的孩子。 她企圖用哭泣與軟弱來博取李月的關注與心疼。 只是自始至終,她沒有等到,哪怕是一句,你的腳怎么了?為什么疼?要不要緊? 南城是深淵般的夜晚,電話里是溫暖的艷陽。 她聽見李月說要收拾去產檢的消息,還有那頭輕聲喚男人起床的聲音。 對面的家里,充滿忙碌。 寒冬夜,濃霧天。 沈名姝把厚重的被子從頭上扯開,望著灰白的屋頂,汗水和淚水黏在通紅的小臉上,鼻子堵著,她張嘴吸氣。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的氣息岑寂下來,眼淚也奇跡般的完全止住了。 那一刻,沈名姝突然徹頭徹尾的明白過來——她只有自己了。 誰說的,人不會一瞬間長大呢。 也是從那天開始,沈名姝知道,在翟家這座深宅里,她活的好與壞,從此全憑二樓那位翟四少爺說了算。 在住進翟家的第二周,她開始每天提前一小時起床,幫著后廚做事。 翟洵對食物是十分挑剔的,每日后廚甚至還會為確定第二天的菜色,開五分鐘討論會。 即便如此,餐品也時常是怎么送去,再怎么送回來。 翟少爺每日的食量少的驚人,有時候他甚至可以不吃。 每次看著幾乎完整剩下菜品,管家總是嘆氣,但鮮少能勸——那少爺當真是誰的面子也不會給的。 傭人們便更別提了。 沈名姝知道,大家都怕翟洵。 她也怕。 她聽傭人們說起過,說翟洵瘋起來像個怪物。 有一次幾個叔叔嬸嬸來看他,他哥哥翟州為了讓他開心,還帶來自己的愛犬,也就書房里發生了幾句口角,翟洵就直接用硯臺把狗砸死了。 事后,他把血淋淋的狗從二樓丟下去,丟到大人們談話的沙發上,直接把一個長輩嚇暈過去。 從那之后翟家人對他,各個避如蛇蝎。那個輪椅上消瘦的少年,就像深谷中的惡魔,誰也不敢靠近。 所以當她開始靠近他時,就成為了翟家后院的‘異類’。 她很費勁的觀察他,討好他。 那示好,甚至有些不知死活的勁兒—— 南城冬季的雨天,就像寒冬里蓋上一床濕透的棉被,裹地再嚴實,那股冷勁兒也還是徹骨。 五點多的天已經黑壓壓一片。 偏廳開著一盞明黃落地燈,輪椅在沙發旁,沈名姝確定那人在里頭,才輕聲走進去。 翟洵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書,不知在看什么,下一秒眼神冷打過來。 一如既往的滲人。過去的那半個月,雖然沈名姝已經經歷很多次這種驚嚇,也還是心里一凜,但她沒退縮。 “我給你帶了好吃的?!?/br> 輕聲細語說完,沈名姝拉開羽絨服的拉鏈,里面鼓鼓的,發出紙的細碎聲,接著露出深咖的紙色,再往下,粉白的手忽然一頓,拉鏈被咬住。 她沒敢抬頭看翟洵的表情,臉和耳朵通紅。 翟洵在沙發上,側著眸,就那么冷冷看著沈名姝。 小女生套著白色厚重的羽絨服,丸子頭,雙頰通紅,身后還背著粉色書包,整個人包裹的像個球,拽拉鏈的動作還十分笨拙。 沈名姝放棄了與拉鏈斗爭,直接從拉開一半的衣服里,取出紙袋,一拿出來,甜香的分子被暖意刺激,無比濃郁。 “雞蛋糕,特別好吃?!鄙蛎f:“是我以前最喜歡的蛋糕店,還熱著呢,你現在要嘗嘗嗎?” 她抬起頭,瞳孔印著暖燈的光暈,有期待的神色。 “你是不是以為爺爺讓你留下,你就有靠山了?”翟洵稍直起腰,笑容冰冷:“所以才聽不進去我說的話?!?/br> 沈名姝一怔,搖了搖頭,忍著畏懼認真回答:“翟爺爺要是我的靠山,我為什么還要做這些事自討沒趣呢?” 沈名姝總是害怕翟洵會再用輪椅軋她的腳,或者哪一天看到她一個不爽,便掃她出去。過去的一個月多月,她每日過得戰戰兢兢。 沈名姝說:“你給我住的地方,所以我才想對你好,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回報你的……所以對你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