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是你的吧?” 親眼看到,沈名姝倒松了口氣,她點頭。 女人揚了揚手機:“什么心思你自己心知肚明,仗著皮相勾引男人,整天就想著攀高枝,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 男服務員端著飲料托盤走過來,不由多看了眼沈名姝,忙又錯開,大概是覺得正在聽不該聽的話。 沈名姝沒打算跟她扯,平靜說:“那麻煩你把手機給我吧,我馬上走?!?/br> 女人鄙夷地看著沈名姝,裝腔作勢的人她見得多了:“給你?!?/br> 說著,兩指輕輕捏著手機遞過去。 沈名姝伸手去接,還沒碰到,就看著手機就從對方指間滑落。她心底一沉,是條件反射傾身,以至于沒有注意到邊上靠近的服務員。 ‘啪——’ 手機落地和服務員的驚呼同時響起。 服務員臉色微白,慌忙道歉。 滿杯加了冰塊的氣泡水,盡數倒在沈名姝身上,來時的大衣泛潮被她脫在椅子上,現下里面只有一件白色v領通勤襯衣。 胸前和肩上浸透大半,薄薄的布料透出內衣的痕跡。 沈名姝顧不得濕寒,先彎腰去撿摔在身后的手機。 起身時,她的余光才看到男人的影子。 誰也沒注意到屏風后竟然還有人,直到人完全走出屏風。 沈名姝直起身的瞬間,頭頂和身上一沉,一件大衣罩到她頭頂,清寒的氣息瞬間席卷全身。 她心室突地收緊,緊接著又是一陣涼意。 水漬已經浸進衣服里,胸前浸透的比方才范圍還大,前面有人往這邊探頭,她便沒立馬將衣服脫下。 “四、四哥……您怎么在這兒???”是傲慢女人小心翼翼的聲音。 沈名姝把大衣從頭上緩緩拉到肩,她捏著衣襟,后知后覺感到幾分溫度。 她望向前頭足足高出一個頭的身影,眼底劃過復雜。 “你叫我什么?” 這聲音叫人聽不出喜怒。 女人聞言卻是臉色發白,立馬改了口:“抱歉翟總,我不知道您在這里?!?/br> 翟洵走到邊上取了一支煙,銜在嘴邊點燃,連眼都沒抬。 “現在你知道了?!?/br> 女人像被人捏住了喉嚨。 她是個模特,平日靠著許嘉澤撐腰很少把人放在眼里,在模特圈也算小有名氣。 現下只剩驚慌。 在許嘉澤身邊幾個月,先不說她從未見過這女人……翟洵現在竟然是在主動替女人出頭? 她訕訕解釋一句道 :“翟總,衍哥昨晚喝多了,所以才替他來……” 視線掃來,她嗓子發緊,勉強作笑:“……東西送到,那我就不打擾了?!?/br> 女人離開的動作很快,幾乎可以用慌亂形容。 沈名姝手指微熱,身上的大衣已經越發溫暖,她回過神去拿自己的衣服。 等重新換上,再轉過身,微愕。 翟洵已然站在跟前,寬厚的身影成為她眼底兩道陰影。 她現在比誰都明白,哪還有什么巧合,她今天不過是他等的那只兔子而已。 沈名姝不情愿開口是真,手上熱度也是真,表情不太自然,她把大衣遞過去:“謝謝?!?/br> 卻是那種恨不得逃出百八十米遠去的語氣。 翟洵垂眼去瞧她,大衣邊緣的領口濕透了,緊貼著一層粉白。 手里的煙抬一半,他又把煙從嘴邊放下去,隨意又淡漠的語調:“扔了吧?!?/br> 沈名姝抬頭。 “用不上就扔掉?!?/br> 翟洵沉沉的身影壓在沈名姝臉上,語氣很涼,若隱若現浮著虛寥的笑?!斑@種事你應該很擅長?!?/br> 旁邊的窗縫吹進一絲冷氣,內心深處的怨恨化作兩個怨鬼,無論什么樣的開頭,他們免不了刀槍劍影。 她吸口氣,將手中的大衣隨手往椅背上一搭,笑得漂亮又周全:“翟總開了口,我再客氣就不禮貌了?!?/br> 翟洵的臉色幽沉,漆黑的眼束著她。 手機嗡嗡響。 沈名姝麻木的手恢復,隱去心底被目光震懾的一瞬倉促,她迎上去:“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您自便?!?/br> 說完,接起電話,錯開視線直接越過了翟洵。 沈名姝就這么走出了店里。 翟洵就著搭衣服的椅子坐下,長腿搭膝,抽完一根,習慣性摸口袋,空的,招人又點了根。 牙齒不輕不重咬了下煙嘴,再往口腔里吸。 他壓下眼皮,凝著左手腕銀色表帶下,露出的一點半點的淺色疤痕。 他嘴角積出一抹弧度,陰沉沉的。 多有意思,誰會想到那時在他跟前低眉順眼的小貓,后來也會露出鋒利的爪子,為了離開而不要命地撓他。 當初拼命要留下的是她,拼命要走的是她,現在回來的人還是她。 在她眼里,他到底是怎樣心軟的角色? 他氣定神閑呼出一縷煙,目光落在女人離開的方向…… 時間沒過多久。 沈名姝的身影便重新出現在眼底。 只是這一次,她的臉色rou眼可見的難看,她大步走到他跟前質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 十分鐘前。 從古董店出來,厚厚的云還在頭頂,滿地碎雪被上一場陣雨打渾黏在地上。 沈名姝好不容易打到車,還沒回工作室,路上接到張婷的電話。 開口便是一句讓她心驚rou跳的話:“出事了?!?/br> “剛才房東突然打電話過來說要收房,還說他愿意給違約金,但房子今天一定要收回去。我好說歹說,他問我是不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到了!你趕緊回來,這事兒得好好商量商量?!?/br> 沈名姝心在下沉,張婷想不到,她還能想不到么? 除了翟洵,誰會費幾倍的違約金來對付她? 工作室這三個月人力物力花下去,宣傳剛走起來,水花還沒看到,如果工作室貿然生出變動,所有功夫都會白費。 翟洵毫不費力便捏住了她的軟肋。 她一股氣堵在喉嚨里。 這時候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那頭的人很客氣:“沈小姐,翟總請您回去?!?/br> … 沈名姝站在翟洵面前,對方仿佛沒看到她的惱怒,慢悠悠抿了口玉盞里的茶,才撩眼皮看她。 她對上那雙眼,突然覺得自己多余問了這話。 她沒再掩飾情緒,冷聲道:“你是要我這工作室開不下去,還是要我滾出南城?或者兩種都有?” 她想到了最壞的打算,回來之前就想到了,可當翟洵真這么做的時候,她的情緒還是不受控制被牽動。 翟洵放下茶,嗓音很低:“十幾年的情分,不至于?!?/br> 情分二字被他有意無意加重,若是忽略那語氣里的涼瑟,還真以為這人此刻有多深情。 沈名姝沒說話,她等著。 翟洵背脊壓到椅子上,沉甸甸的壓迫感隨著目光落到她身上。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 他看著她,彼時更像循循善誘:“電話里是怎么跟你說的?” 電話里說:沈小姐,翟總請您回去。 沈名姝擰起眉心,短短兩秒鐘,她沉默,猶豫,然后不可置信看著翟洵:“你瘋了?” 翟洵不作聲,那雙眼卻像看獵物一樣鎖著她。 周圍的空氣凝固著。沈名姝里頭的襯衣還未干透,暖氣吹到身上鉆進去,冷的要死,外露的皮膚冒出顆粒。 半分鐘后,她的怒意和失措感也冷下來。 “你不覺得荒謬?”她問。 翟洵依舊不語,等她的后半句。 沈名姝:“我要是拒絕呢?” “這是你的回答?”他開口。 沈名姝沉默。 翟洵低眉滅了眼,眼睫蓋住了里頭的陰霾,淡淡道:“那你可以走了?!?/br> 窗外雨勢突然加大,被風吹著,一層層砸在窗上有序作響。長街上風雨交加,冷瑟逼人,然而店內暖光纏人,空氣都是香的。 翟洵再抬眼,四目相對,彼此都沒什么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