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她顯然低估了那一摔帶來的余勁,左腿倒是還好,可右腿卻是糟糕至極,時清辭總算是想起來,這曾經是一條傷腿。 她就是死性不改,只有痛徹心扉的時候才會記起以前的教訓。 時清辭沒通知在老家的時衢。要是時衢知道了,她一定會很擔心,還有沒完沒了的念叨。 聯系人列表里,空閑的都是那種只是偶爾說上幾句話的。像夏槐安,還在當一個兢兢業業的為人民服務的好科員。 時清辭在公眾號上掛了號,可醫院一直是個擁擠的地方,排到的是下午的號。 天氣很壞,那明朗的秋突然間翻了臉,馬不停蹄地向著冬日奔去。 可氣人的是,它還沒忘記夏日那暴烈的傾盆大雨,在這個十月中旬將壞脾氣發揮得淋漓盡致。 時清辭是一點都不想出門。 但是在臨近兩點半的時候,那雨奇跡般地停了。 時清辭將這當成了一個很好的信號,原本不暢的心情很快便恢復了過來,臨出門的時候都哼著小調兒。要不是腿腳不便,她一定學小朋友那樣愉快地蹦跳起來。 醫院里都是消毒水的氣味,時清辭不愛聞,她蹙著眉坐在一角,耐心地等待著叫號。 恍惚中,瞥見了一道走路帶風的身影,豆沙綠的風衣從眼前掠過,留在心中的也只有那干凈的側臉,以及在燈光照耀下折射著微光的耳釘。 時清辭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擠壓,在她覺得難以喘息的時候,“時清辭”三個字傳到她耳朵里。 哦,是輪到她了。 時清辭拋開了那道虛影,一心想著自己可憐的腿。 在檢查、開單、拍片等步驟后,時清辭得到了一個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沒斷,但關節炎、骨質增生。 時清辭:“……”算了,只要比她想象的結果要好的,就算好消息。 她從醫院出去的時候,賊老天又翻臉了。 瓢潑大雨砸到了地上,那是一個熱鬧喧囂。 時清辭提著藥杵在了柱子邊摸手機,她來得時候打車挺方便的,但是這個時間點,社畜們都準備下班了??戳搜埒Q笛聲不斷的、堵成一條龍的街道,時清辭的嘴角耷拉了下去。 下雨、下班高峰,她對能打到車不抱幻想了。 心想著,時清辭將打車界面能勾的選項全都點上,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可手機界面,已經不是排隊排到猴年馬月的事情了,那是壓根沒人接單。 等雨停,或者等雨小一點。 她帶了雨傘,可現在這雨勢大概率要將她渾身澆透,運氣再糟糕點,可能再度與大地母親來個親密接觸。 時清辭想了想,覺得自己承擔不起這個后果。 醫院門口等待的人漸漸多了,大家都擠成了一團,時不時發生點小推搡。 時清辭艱難地拖動著腳步,生怕被不長眼的人來了個“雪上加霜”。要不撐傘走吧?也就被雨打濕億點點而已。 在這個時候,時清辭聽到有人在喊她。 時清辭正防著前邊的老大爺撞到自己的傷腿呢,聽到“時清辭”三個字的時候,心中暗暗嘀咕,她又不是來探望別人的,也沒有個在醫院上班的老同學,一定是錯覺吧。 可錯覺又來了。 時清辭扭頭,那壓在舌尖的半截話在錯愕中徹底消音。 她呆愣愣地看著幾步遠的人,陷入了恍惚中。 謝朝真站在了燈光明暗處看她,她的臉上沒有笑。當初的清冷里藏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脆弱,可此時仿佛海上的冰山,是一種難以撼動的寒峻。 時隔多年,謝朝真再次跟她說話,沒有盛夏蟬鳴聲中的熱烈。 有的只是陰濕的寒雨,就像她早已經被歲月打磨成的陰郁心境。 “要回去嗎?”謝朝真又問。 時清辭:“……”耳畔的轟鳴聲漸漸消去,驟然鼓動起來的心臟好像承受不了這樣多的情緒,有那么一瞬間,時清辭覺得自己暈倒了也好,反正在醫院里,很快地就能把她拖進去醫治??伤€是好端端地在原地,別扭地墊著傷腿,傻愣愣地盯著謝朝真。 在時清辭在叫號廳里等待的時候,謝朝真就已經看見她了。 像是在小區中的那場驟然的相逢,她也不準備跟時清辭說什么話。 在看到了時清辭的時候,她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冷靜。 畢竟她跟自己說了無數次“沒有遺憾”后,她就相信了這一點。 在門口看見向著雨中張望的時清辭時,她沒有挪開腳步。 她想看看來接時清辭的人是誰。 是不是那個讓她生活幸福美滿的人? 可能雨天容易催發一些情緒,她這個念頭一浮現,便洶涌如潮,根本無法壓制。 但是將近半個小時過去了,她都沒看見那個來接時清辭的人。 她看見了時清辭拖著一瘸一拐的腿,在那已經被雨水濺濕的大理石地板上左右騰挪,著實是讓人膽戰心驚。 時清辭一直在看手機。 她沒有發消息,沒有打電話,只是隔幾分鐘看上一眼。 謝朝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沒有人來接,時清辭只是在等車。 但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她的期望擺明了會落空。 如果是少年時的時清辭,她大概已經喋喋不休地抱怨,亦或是開始呼朋喚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