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現在只是沉默著,眉眼間浮動著倦怠以及發現自己無可奈何后的散懶與頹然。 如果雨不停,她準備怎么回去?謝朝真心想。她細致地觀察著時清辭的動作,最后在看到她的目光落在雨傘上的時候,喊出了在心中盤桓了無數次、卻時隔多年沒有再喊出的名字。 聲音澀得不像她。 可時清辭沒聽見,幸好她沒有聽見。 謝朝真飛快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從容而又冷淡地再喊了一聲,然后問她,要回去嗎。 時清辭最后還是坐上了謝朝真的車。 她跟自己說這是最好的選擇,而不是她的心早就隨著謝朝真飛走。 她慢吞吞地跟著謝朝真到了停車場,拉開了后座車門要進去。 可謝朝真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是滴滴司機嗎?” 話語中夾雜著一種不那么明顯的尖銳。 時清辭嘴唇翕動著,最后什么話都沒有說,拉開了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一板一眼地系好了安全帶。 天幕黑漆漆一片,路燈的光芒在雨中變得朦朧。 街道旁的景物變成了一團模糊的暗影,隔著雨絲映入眼中的只有折射出來的七彩虹光。 堵車現象并不會因為她坐到了謝朝真的車上而有所緩解。 順暢的時候回家的路約莫二十分鐘,可眼下隱隱有拉長成一個小時的趨勢。 如果是夏槐安,時清辭一定會給她說:把我放地鐵站口吧。 可對著謝朝真,她無由地感到一陣氣餒、心虛。 這不是她計劃里的重逢,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所有的預設和言辭都失去了意義。 第4章 車中寂靜。 縈繞著的是一種揮散不去的局促和陌生感。 分別數月的人都會有“距離”,更何況是多年?她們從只言詞組中捕捉到了對方的生活痕跡,可那僅僅是一點而已。 就像是落入海中的一滴水那樣微不足道。 時清辭抱著一袋子藥沒開腔。 謝朝真也沒有什么開口的心思,她們這些年都是自顧自地留下些許關乎舊日的言語,可沒有回應,或者說本來就不想要有任何的回應。 就那樣安靜地看著,介于失去與不曾失去之間。 鳴笛聲壓過了雨聲,卻蓋不住耳中回蕩不已的嗡鳴聲。 時清辭很想抬頭看一眼謝朝真的臉,可又怕在轉眸時與對方的視線撞個正著。人總是將自己設想得無所不能,但實際上遠沒有那么坦蕩,是個十足的膽小鬼。 “你還好嗎”這樣的開場白不適合她跟謝朝真。 分開后幾個月,謝朝真重新添加了她的好友。她鬼使神差地通過了,可面對著聊天框的時候,她根本理不清自己的心緒。她木然地拖動了鼠標挪到了游戲圖標,將身心沉浸在虛擬的世界里。 于是謝朝真問她還好嗎的時候她說挺好。 于是她跟謝朝真變成了背道而馳的陌生人。 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她不愿低頭、不肯回頭,可又不想真的遠走。 仿佛一旦生活里填入其他的人,就會將少年時光毀得一干二凈,最后只剩下一個沒有過去的空殼。 時清辭很想問謝朝真為什么出現在醫院。 可是連“你好”兩個字都說不出口,她又能指望自己講些什么?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很難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到了小區地下停車場,時清辭都沒發現謝朝真看她好幾次。 她那兩片嘴唇終于有了一點點用武之地,擠出了兩個字:“謝謝?!?/br> 謝朝真沒理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 燈光有些昏暗不明。 時清辭莫名地覺得,謝朝真是要她快點走。 她挪動著傷腿,忍著疼,走得很急,像怕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緒,視線忍不住往謝朝真臉上放。 謝朝真站在車旁,沉默地看著時清辭。 倒是從這個時候看到了點少年時的影子,她風風火火的,像是一陣疾風,又像是一輪燦爛的朝陽,以不容拒絕的姿態闖入了她的生活。 但是現在忙著逃離。她在怕什么?怕那幸福美滿的生活被自己擾亂嗎? 當了一回逃兵的時清辭很快回到了家,將自己扔到了沙發里唉聲嘆氣。 想要跟夏槐安傾訴自己的心緒,可她會說的東西,其實時清辭自個兒心里也知道。 她怎么將自己弄到進退維谷的處境的?困住她的到底是真實的謝朝真?而是舊時光里的自己? 時清辭心思浮動,等她察覺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時候,已經點開了謝朝真小號的空間。 就在不久前,她久未更新的說說有了新的動態。 ——mama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沒有點贊、沒有評論,那荒蕪的花園里永遠只有一位過客。 時清辭先前沒有問出口的事情,在這個時候有了答案。 謝朝真很敏銳,她總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謝朝真的mama叫謝曇,在時清辭的記憶里,形象已經變得很模糊了。 她很雷厲風行,對謝朝真也很嚴厲。 謝朝真從來沒有帶她回家過,提起母親的時候,她的眉眼間總是藏著幾分傷心落寞以及難堪。 這種情緒在高三畢業的那一年達到了巔峰。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進一步地靠近謝朝真,知道她的又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