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岸：【你別不理我啊寶寶?！?/br>
    段淮岸：【你回頭看看我，好嗎？】

    懷念沒有回他消息。

    接連幾天，她都早出晚歸。

    但不管什么時候，她都能在二樓陽臺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直到科目二考完試這天。

    懷念出了考場。

    考場外停了輛黑色加長款的轎車，恢弘氣派。

    后座車門打開，陽光刺眼，下來的人，是段屹行。

    懷念忐忑不安，“段叔叔?！?/br>
    段淮岸的眉眼更像程松月。

    段屹行的五官給人的感覺是溫柔從容的，散發著平易近人的氣場，懷念接觸到的從來都是私底下與程松月相伴的段屹行，只覺得段叔叔很溫柔很體貼。段淮岸一點兒都不像他。

    段屹行聲音低沉，放低姿態地問她：“方便聊聊嗎？關于你和淮岸的事?！?/br>
    “……”

    懷念默了默，目光瞥向他身后的車，“他在里面嗎？”

    “不在?！倍我傩姓f，“你小男朋友的狀態不太好，所以我來和你聊聊?！?/br>
    聽到這個稱呼，懷念臉頰微燙，她不甚自在地別過臉，“嗯?！?/br>
    懷念坐上了段屹行的車。

    她不知道這輛車駛去哪里，也不知道段屹行到底要和她談什么。是問她怎么會和段淮岸談戀愛？還是像傳統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問她到底是以什么目的接近段淮岸的？如果劇情再老套一些，他是不是還會甩給她一張支票？

    內心始終惶惶，即便腦海里竄出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到頭來還是被緊張的情緒涵蓋所有。

    上車后，段屹行只說了一句話。

    “去個地方，等到了地方，我們再談?！?/br>
    思及此，懷念偏頭看向車窗外。

    一路駛過的街景很陌生，不知不覺間，車子停在一個公交站牌附近。

    段屹行問她：“對這里有印象嗎？”

    懷念搖頭。

    段屹行說：“沒事，沒有印象也沒關系?！?/br>
    懷念更莫名了。

    不待她深想，段屹行話鋒一轉，步入主題：“你和淮岸在一起，三年了？”

    “……”懷念抿了抿唇，“嗯?！?/br>
    “真沒想到他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談了這么久的戀愛?！倍我傩械恼Z氣聽不出好壞，他唇角掛著淡淡的笑，“其實我今天想和你談的事是，你知道他打算出國留學嗎？”

    “知道?！?/br>
    “我清楚他的職業規劃，所以我建議他出國留學，而且我也給他找了業界最好的公司，到時候他也能去那家公司學習技術?！倍我傩姓f，“我能感覺得到，他是想出國的?！?/br>
    懷念說：“我也希望他能出國?！?/br>
    段屹行：“那你呢？”

    懷念懵了一瞬：“什么？”

    段屹行說：“淮岸和我說過，他了解過你們專業的聯合培養計劃。我原本想說，錢的問題你不必擔憂，但是他說，你們學校會提供全額資助，錢的事不需要我們擔憂?！?/br>
    懷念大概知曉段屹行的來意。

    為了勸說她和段淮岸一同出國。

    但隨之段屹行說：“淮岸一直沒給我準確的答復，我想，是因為你不愿意出國。但我不是來質問你，為什么不愿意出國?！?/br>
    停了兩三秒。

    段屹行問她：“淮岸是不是哪兒做錯了，讓你和他提分手？”

    “他年紀還小，脾氣么，是不怎么好，身上確實也有許多的臭毛病。我并不是來向你要一個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的，畢竟你們在一起三年，這三年的時間，想來他并沒有改變?！?/br>
    “我只是覺得，不能死不瞑目。你能和我說說，為什么和他分手嗎？”

    段屹行語速沉緩，很有耐心，一句一句地和懷念說。

    像是記憶里，懷艷君和許晉鵬還沒離異前，懷念眼里的父親。

    或許正因如此，懷念和段屹行說了一些，她沒對任何人說過的話。

    “以前我爸爸也對我這么好的，也非常有耐心，會問我，念念今天為什么不開心？”懷念尾音顫著，“我當時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兒?？墒呛髞?，我五歲那年，我爸媽離婚了，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爸爸早就出軌，和他的情人生了個小孩兒，只比我小三歲?！?/br>
    “我爸媽離婚的時候，mama問我，要不要跟她走？但是我還是跟著爸爸生活了?！?/br>
    懷艷君和許晉鵬二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懷艷君僅有初中文憑，許晉鵬則畢業于重點大學。

    一個是全職太太，另一個是外企高管。

    許晉鵬能提供給懷念的成長環境，遠好于懷艷君能給懷念的。許晉鵬本來找了律師的，他做好了打官司的準備，但懷艷君放棄得很干脆，“讓念念跟你吧?！?/br>
    懷念從那時起，就不喜歡做選擇題。

    因為她選擇的，和她得到的，不一樣。

    “后來繼母和弟弟來家里。一開始，他們對我挺好的，爸爸也對我很好?？墒呛髞?，繼母懷孕了，我又有了個弟弟?！?/br>
    “mama說，只要我聽話，乖乖的，她就來接我?！?/br>
    懷念真得很乖，很聽mama的話，不在這個家惹事。

    她知道繼母不喜歡她，知道繼母看她不順眼，所以她盡量降低存在感。要么在自己的房間待著，要么就出門玩兒，等到許晉鵬快下班了，她才踩著自己的影子，晃晃悠悠地走回家。

    記憶里的路燈格外得亮，她能踩著自己的影子玩好久。

    “每次mama來看我，帶來給我吃的零食，都被弟弟瓜分走。mama和我說過的，要懂得分享，爸爸也說過，jiejie要照顧弟弟?！?/br>
    “我覺得，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做一個聽話的、懂事的小孩了?！?/br>
    “可是爸爸后來還是問我，要不要去爺爺奶奶家？”

    “兩個弟弟都大了，他們想要自己的房間?！?/br>
    “那次是我第一次說，‘不要’。然后那天的晚飯，就沒有我的份了?！?/br>
    也就是那天，繼母指著懷念數落她：“連你媽都不要你了，還指望我照顧你？我自己兩個孩子都照顧不過來，你要不回你爺爺奶奶那兒去，要不打電話讓你媽把你接走?！?/br>
    懷念問她：“阿姨，你能借我一下手機嗎？我要給我mama打電話?！?/br>
    “外面有電話亭，你去外面打?！?/br>
    懷念吸了吸鼻子，走出房外，身后的門“咚——”的一聲合上。

    緊接著，她聽見了門鎖反鎖的旋轉聲。

    懷念霎時慌了：“阿姨，我還要回來的呀，你別把門反鎖了?！?/br>
    “這是你的家嗎你就回來？”屋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笑，繼母嫌棄道，“快滾，每天白吃白喝住在這里，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要給別人養孩子?！?/br>
    “沒人要的孩子！”

    “小垃圾！”

    “……”

    她站在樓道里，怔怔地聽著屋子里的人各種指責辱罵聲。

    她渾身都在顫抖，卻竭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聽話的孩子，是不會哭的。

    她轉身，雙腿像是被灌了水泥般，每一步都很累。

    眼眶里氤氳的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尋找電話亭的路上，她一個不小心踩到了石頭，趔趄地栽倒在地。

    十二月底的風雪天，厚厚的雪地被她壓下一塊凹陷。

    她站起身，堅強地拍下衣服上的雪，腳崴了，就咬著牙走到小區門口，找到了值班的保安。

    “叔叔，你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機給我，我給我mama打個電話？”

    保安老遠就看到她了，小小的一個，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他問：“是摔跤了嗎？”

    “嗯?！彼f，“摔跤了?！?/br>
    保安把手機遞給她：“摔跤了怎么不回家？”

    “mama還沒來接我?！彼椭^，一下又一下地按著鍵盤，很快，撥通了電話，“mama，你能不能來接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br>
    懷艷君語氣為難：“念念，mama今晚要弄晚宴。你怎么突然要我來接你？”

    “爸爸說，要把我送到爺爺奶奶家去。阿姨說，你不要我了?！睉涯钸炝艘幌?，嗓音里哭腔明顯，“mama，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也是此刻，她徹底的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mama，我真的會很乖的，我會聽話的，會好好學習，好好吃飯，和大家好好相處?！?/br>
    “你來接我好不好？”

    “mama？你別不要我?！?/br>
    “……”

    “……”

    懷念看向段屹行，她嘴角掛著淺笑，“那天晚上，我mama真的來接我了?！?/br>
    她沒有說，她在保安室等了五個小時，終于在后半夜等到了懷艷君。

    彼時，她崴了的腳腫得像個饅頭，每走一步，牽動全身的疼。

    但是那天之后，懷念并沒有跟懷艷君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