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十五歲的程岳保養得當,就連額頭上也鮮有皺紋,頭發更是見不到一絲白發,整個人精神很好,但眉目間卻又幾分慣于算計形成的陰鷙。 程岳身旁的女人嬌笑道:“兒媳婦初見公公,可是要敬茶的?!?/br> 那女人并非程栩的母親,而是程岳的某一任情人。 蘇慎玉本想隨便敬一個就走,卻沒想到,程岳命令了一句:“跪著敬?!?/br> 蘇慎玉的臉色變了。 程栩注意到這里僵掉的氣氛,連忙過來打圓場,對著他父親說:“爸,慎玉他身體最近不太舒服,就別……” 程岳抿了一口茶,陰鷙的眼神透過茶水氤氳形成的霧氣,直直射在蘇慎玉的臉上:“這是規矩?!?/br> “可是爸……” 程岳對著兒子,姿態放得和藹了些:“阿栩,我知道你們辦了婚禮,也領了證,但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形式罷了,今天你媳婦在我面前把禮數盡周全了,你們就算在我這兒過了明路,怎么樣?” 程栩猶豫了,那句“過了明路”戳中了他心里最隱秘的地方,于是他看向蘇慎玉,低聲勸道: “慎玉,這其實也沒什么,我爸這人比較傳統,老一輩的人不都這樣,我們做兒女的也得全了他們這副心意不是,你敬一杯茶,然后你今天下午氣我的事,我就當一筆勾銷了成嗎?” -------------------- 第20章 蘇慎玉望著這一老一少,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顏最是好看,如同撥云見日,轉眼間就可抹去旁人心中的陰霾。 程栩以為蘇慎玉聽進了他的話,不由得心旌搖曳起來,又感到了一種隱秘的得意。 下一秒,卻聽見蘇慎玉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你們真叫我惡心?!?/br> 話音落下,對面二人的臉色全變了。 蘇慎玉先轉向程栩,嘲笑道:“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可真讓人承受不住啊?!?/br> 程栩的臉色變得一陣紅一陣白,他張口想要辯解什么,卻徒盡所能皆發現無從辯解,只能保持著微張著嘴的姿勢,一副受傷的樣子。 蘇慎玉又轉向程岳:“我蘇慎玉這輩子,只跪天地,跪父母,您若是真讓我跪,只怕折了您的壽數?!?/br> 程岳冷哼一聲:“伶牙俐齒,你既嫁給程栩,難道不應喚我一句父親?” 程岳轉動著手腕上的楠木手串,眼神更加陰鷙:“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過不少情人,程栩的母親不是最得我心的,但確是我唯一娶過的女人,你知道為什么嗎?”他沒有讓蘇慎玉思考的意圖,而是繼續道:“因為她生下了我的繼承人?!?/br> “而你這個小孩,本就沒有固寵的本事,還如此囂張跋扈,不尊重老人,蘇家可真是把你慣壞了?!?/br> 蘇慎玉直接懟了一句:“蘇家慣我是蘇家的本事,和程家又有何干系?” 程岳氣得指了他半天,終是冷哼了一聲,罵了一句:“冥頑不靈!” 這頓壽宴終究不歡而散,晚飯后,程栩的臉色不太好,他心中懷著某種無處消散的怒意,于是讓蘇慎玉一個人先回去。 蘇慎玉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著走著就發現,他似乎迷失了方向。 程家老宅白天看起來就甚是陰森,遮天蔽日的樹蔭遮擋住了陽光,到處都冷清清的。 而到了晚上,一絲光都透不進來的時候,層層疊疊的樹葉在頭頂就像是一個個鬼影,張牙舞爪地撲上前來。 風吹過,刮得葉子沙沙輕響。 忽然,有什么東西從蘇慎玉身旁竄了過去。 那東西隨后隱入草叢,不見了蹤影。 是一個兔子?還是野貓? 周遭再也沒有別的聲音,連夏夜里常見的蟬鳴聲都止息了,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低低的。 還有他的腳踩過草叢和樹枝發出的“吱呀”聲。 又有什么聲音從背后窸窣響起,蘇慎玉回眸一看,見一個小型身軀的黑影正在扒拉他的褲腿。 他把那東西提起來,用手電筒一照,原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下一秒,他借著慣性往前邁的腿絆了一下,在險些摔倒的剎那,他扶著一塊表面滑溜溜的東西站起了身。 手電筒還未關閉,他發現,這塊表面滑溜溜的、像是大理石質地的東西,竟是一塊墓碑! 他驚愕地抬起頭,舉目四望,發現以他所處的位置為中心點,前后左右各處皆是一塊塊林立的墓碑! 離他最近墓碑上的字跡因經年雨水沖刷而模糊不清了,但仍能分辨出一個隱約的“秋”字。 手中的小動物細聲細氣地叫著,四個爪子上下撲騰著想往地上躥,蘇慎玉一時沒留神竟叫它脫了身。 小兔子一下地就朝著林子的深處跑去,蘇慎玉條件反射也追了過去。 大概跑了幾十米,跑過了無數座林立的墓碑,蘇慎玉的眼前出現了一片火光。 明亮的一叢火中,有黃紙在熊熊燃燒,一雙手在往火里丟更多的紙。 聽到腳步聲,那雙手的主人抬起頭。 . 這里是一座小木屋,隱藏在叢林之中,離程家主人居住的宅子距離很遠。 木屋的主人開了門口的鎖,到了屋內放下兩只毛茸茸的雪白兔子,低聲叮囑了一句:“行了,去玩吧,不要隨意大小便?!眱芍煌米尤鰵g地跑了。 他回過頭,道:“我要露出臉了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