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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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明德說:“怎么會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在算學上很有天分,旁人用算盤都得扒拉半天,你看一眼便能給出答案,為人又膽大心細,這世上哪有你做不好的事?” 詹知理暈乎乎地想,自己在jiejie眼中,竟是這樣厲害的meimei嗎? 當下生出一股豪情壯志,握拳道:“我不會讓jiejie你失望的!一定賺很多很多的錢!” 詹明德失笑,留meimei在京中,一來她的確需要個能夠信任的人,二來,即便去往邊關,詹明德也需要隨時掌控京城動向,最后便是以備不時之需,詹知理雖年幼,其聰慧敏銳卻遠超同齡人,府中兄弟遠遠不及。 這丫頭是有點鬼靈精在身上的,以前是所有人都管著她約束她,所以她也裝得乖乖的,但自打一號來了,對詹知理完全采取放縱夸贊的教導手法,小姑娘直接放飛自我,已經不止一次跟詹明德說過,她不要像其她人一樣嫁去旁人家,以后若是有了小孩,也一定不要跟別人姓——這些在外人聽來驚世駭俗的話,詹明德想要幫她實現。 多年以后,她希望別人看見不婚的meimei時,不是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啊你看你后悔了吧現在想嫁也沒人愿意娶,她希望所有人都羨慕詹知理,對詹知理的生活狀態充滿向往。 詹明德要證明meimei自我選擇的人生是正確的,絕不會因為沒有成親生子便意味不幸。 “即便我不在,也要好好讀書學習,知道嗎?” 詹知理乖乖點頭,“是?!?/br> 詹明德說:“我會定期派人給你送些習題來,我親自出的,若是答得不好,別怪我揍你?!?/br> 詹知理:…… 她最最溫柔對她最最好的jiejie,都威脅要揍她了。 無論姐妹倆如何不愿分開,到了該啟程的這一日,仍舊是要各奔東西。 岳將軍當初回京時,帶了一支百人衛隊,此番岳將軍留京,由岳風代為出征,是以這支衛隊便隨同兵符一同轉交到了岳風手中。 衛隊眾人對岳風很是服氣,岳將軍既已決意將岳家的生死牽系于岳風身上,便竭盡全力助她,岳風知曉自己恐怕難得軍心,畢竟她雖然姓岳,卻并未在岳家長大,加上她是女人,先前被寄予厚望的長兄如今又“昏迷不醒”,種種情況疊加,到了軍中恐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所以在出發前,她直接當著岳將軍的面見了這支衛隊,允許他們上前單挑,只要她輸了,就主動去向皇帝承認自己無能,并將兵符歸還于岳將軍。 衛隊眾人被她的狂妄所驚,滿心自信地上,然后七零八落躺倒一地,岳風除了出了一身汗,呼吸稍顯急促外,依舊精力充沛,還能再打。 因此當她們出發時,衛隊雖對詹明德的加入頗有微詞,但岳將軍跟小將軍都默認,他們也不敢說什么。 出乎眾人意料,原以為得為柔弱的貴女準備一輛馬車,一路慢慢吞吞趕路,沒想到詹明德直接換了身衣衫,翻身上馬的動作比騎兵還要利落! 詹明德的馬是岳風之前幫一號挑的,因為這馬是個暴躁老姐,所有意圖獻殷勤的公馬都被它踹了個生活不能自理,一號就給她取名叫暴猛,昵稱猛子。 猛子跟彪子關系很好,見了面就互相蹭腦袋,它們的母親是西域大馬,因此生得很是高大,耐力極佳。 都說萬物有靈,沒有人分得出詹明德與一號的區別,猛子卻分得出,詹明德第一次牽它時它還沖詹明德吐口水,詹明德為了跟它搞好關系,便喂它糖塊與果子,結果這馬兒假裝服帖,等詹明德試騎時忽地發癲,又蹦又跳又甩的,還得意地打著響鼻。 真跟成了精一般。 詹明德沒叫它嚇著,不僅牢牢拽著韁繩,無論猛子怎樣甩都夾緊馬腹,下馬后腿腳也不見軟,之后更是日日都來馬廄陪它,親手給它喂草料和清水,雷打不動。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后詹明德總算是成功打動了猛子,一人一馬的關系突飛猛進。 這是詹明德第一次離開京城,越往邊關去,沿途所見的景象越是令她心驚。 源國的官道甚至比不上大曜的鄉村小路,不下雨還好,一下雨便泥濘不堪,途中驛站更是越遠越破,官道兩邊的農田狀況看著也不是很好。 停歇時詹明德也不閑著,她會去往附近的村落或城鎮打聽消息,然后記錄下來,京城的花團錦簇襯得民間愈發疾苦,有時放眼望去看不到邊的土地,竟都屬于一戶人家,而在地頭上忙忙碌碌不得閑的百姓全是佃戶。 源國糧食產量很低,一家人辛辛苦苦年頭干到年尾,去除租子及賦稅,依舊填不飽肚皮,是以詹明德幾乎沒見過幾個胖人。 而在窮人之中,底層女人比底層男人處境更差,她們不僅要下田勞作,還要打理家務,生兒育男,實在是窮苦至極。 岳風長在山野,甚少同人來往,她所在的鎮子也不算富裕,但比起靠近邊關的這些村子而言好多了,越往邊關走,觸目所及越是荒涼,來往行人眼神麻木衣衫襤褸,京城的貴人們看見,恐怕會覺著大家生活在兩個世界。 同樣是鄉村,同樣地處偏遠,大曜的百姓們卻生活富足精神面貌極佳,這讓詹明德怎能不唏噓? 由于她們一路緊趕慢趕,最終比預期更早到達邊關。 詹明德第一反應就是破,太破了。 除了御敵的城墻還算高外,主城竟是泥土房占多數,于是愈發顯得那幾座大宅顯眼無比,街道盡是土路,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惡臭,兩邊道旁隨處可見穢物,甚至有幾個小孩兒大剌剌蹲在路邊解手,解完手也不用紙擦,往地上撿個土坷垃一劃拉就算完。 詹明德:…… 至于田地更不必說,由于土地原因,邊關不大適合種植水稻,不過種是能種的,只是再怎樣精心侍弄,產量比起內陸還是要低上不少,進城前詹明德就看見大片大片荒地,荒地不經官府允許不得開發,所以邊關的佃戶不算多,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地。 詹明德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查看當地土壤質量及農作物種植情況,她縱然有千萬般的抱負,首要條件也是要讓治下百姓吃飽穿暖,連填飽肚皮都是問題,誰有心思讀書,誰能不麻木? 好消息是,邊關土地的確更適合種植玉米棉花及果樹,如果能夠成功推廣出去,想必眾人可以不必再為饑餓苦惱。 趕了這么久的路,詹明德體質不如岳風,所以當她進將軍府休息時,岳風已帶著衛隊前往大營。 岳將軍在邊關多年,城中有一座將軍府,不過他并不常在府中居住,大多時候都駐扎在大營之中。畢竟邊關雖偏僻貧窮,但占地極廣,所以岳風出發之前,他還叮囑過岳風,盡量避免與當地官員走得太近,否則傳入皇帝耳中,難免要受猜忌。 詹明德此次隨同前來,平時院子里的人只帶了麻圓一個。 本來麻圓都是不想帶的,但這丫頭堅持要跟來,她年幼時被賣入詹府,此后便一直跟隨詹明德,詹明德要出遠門,她死活要跟著一起來。 一進將軍府,麻圓便吐了。 她倔強地要跟來,詹明德就說那你得先學會騎馬,麻圓學會了,但這一路上快馬加鞭,她強撐著才能不掉隊,這會兒到了目的地,這口氣一松,可不病了么。 大夫來看過,說是水土不服,抓幾服藥喝兩天就行。 麻圓淚眼汪汪,“姑娘……” 本來是她伺候姑娘的,現在卻是姑娘伺候她。 詹明德說:“都已離了京城,客套話就別說了,日后你我還需彼此扶持方能走得長遠,若真覺得難受,便快點好起來,來幫我的忙?!?/br> 將軍府內下人不多,也就門房廚娘及灑掃的兩個婆子,還有幾個家院。 詹明德的行李不算多,除了換洗的衣裳外,更多的是她的筆記還有最最珍貴的種子,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一路上,詹明德把種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她也是疲倦至極,看著麻圓喝了藥后去睡了一覺,醒來時天色已黑,廚娘晚膳都做好了,岳風卻還沒回來。 詹明德不是很擔心,她清楚岳風的本事,岳將軍在邊關多年,一朝換人,難免有人不服氣,但岳風是岳將軍親女,又身手極佳,為難必然會有,但難不住岳風。 邊關這邊多食牛羊rou,飲食與京城不同,不過詹明德有個鐵胃,她打小就不怎么生病,而且吃慣了還覺著味道不錯。 反正岳風還沒回來,下午睡得挺好的詹明德干脆點燈翻開書冊,將軍府挺窮的,府里的下人小心思可能也有,但總體來說還算老實,詹明德便沒放在心上。 一直到深夜,岳風才打馬歸來,門房呵欠連天的去開門,岳風沒跟他一般計較,詹明德聽到馬蹄聲出來相迎,二人一照面,話都沒說,眼神一對上,詹明德就清楚了。 她讓廚娘臨睡前包了些餃子包子留著,灶上又一直有熱水,這會兒也不把廚娘叫起來,直接點火上鍋下餃子蒸包子。 岳風看得還挺稀奇:“這你也會,我還以為你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br> 詹明德意味深長道:“本來是的?!?/br> 岳風問:“那又怎么不是的了?” 詹明德嘆氣:“那邊課外活動很豐富,跟人出去露營野餐燒烤什么的,樣樣都不會只等著吃是會被笑話的?!?/br> 她詹明德可以學不好,但不能不去學,生火燒水算得什么。 岳風就笑。 她這會兒也是餓極了,餃子一口兩個,三口一只包子,廚娘將包子包得足有拳頭大,羊rou大蔥餡兒的,岳風一氣吃了兩大海碗餃子并五個包子,再順一碗餃子湯原湯化原食,這才摸著肚皮癱在椅子上,說:“舒坦!” 她歇了會,很快起來去洗碗,畢竟餃子是詹明德下的,包子也是詹明德蒸的。 詹明德就站在她旁邊,岳風洗一個碗遞過來一個,詹明德用干布擦了再放回碗筐里。 “怎么樣?” 岳風知道她在問什么:“還成?!?/br> 詹明德知道她的還成就是很不錯,想也是,大營里那些人,能打得過岳風的恐怕不多,更別提岳風身上還有秘密武器。 “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一號給她們留下的不止成品,還有配方。 岳風沉默了一會,遞過去最后一個碗,轉身去接了盆清水,再往灶上的大鍋舀一瓢熱水進去兌成溫的,示意詹明德過來洗手,等詹明德洗完了,她自個也把手浸下去。 在詹明德擦手時,岳風說:“我想再等一段時間,暫時不著急?!?/br> 詹明德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她在大曜的史書上看到過,姚皇登基后有過一段很艱難的時候,真正逆轉處境的,其實就是燧發槍的誕生,武力能夠凌駕于一切之上,但她們現在恐怕不能照葫蘆畫瓢,大曜的發展過程沒法全搬過來。 兩人也沒說為什么不成,為什么要等,岳風轉移話題:“你呢,打算怎么開始?” 直接跟當地百姓說讓他們改種新種是不可能的,岳風總不能派兵強制執行,在沒有見到成果之前,誰都不會摒棄固有的習慣前來冒險。 詹明德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城外不是有片荒地?到時候我會征集一些人手來幫我開荒,管飯,還給工錢?!?/br> 岳風皺了下眉:“將軍府還有余錢?” 岳家就是放在邊關,也算是比較窮的那一類,要不是京城宅子是皇帝賜的,恐怕岳將軍都得去賃個宅子給家人住。 岳家人在武學上都挺有天分,但是在養家糊口上嘛,一個比一個糟糕。 詹明德:“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家?” 岳風知道詹明德有錢,就八珍樓那價格昂貴的宴席,一次能讓自己點好幾桌,沒錢敢這么造嗎?但有錢歸有錢,沒道理雇人的錢要讓詹明德自己出。 “先等等,過兩天我去當地官府走一趟?!?/br> 岳風覺得這錢得當地官府來出,詹明德卻搖頭:“不必?!?/br> 不等岳風開口,她便問:“你覺得若是讓官府出錢,他們能允許我只招女工嗎?” 岳風愣了下,“你確定?” 詹明德點頭:“嗯?!?/br> 邊關的情況跟內陸有些不同,因為生活環境差,吃飽飯難,在邊關幾乎家家戶戶無論女男老少,都要干活,什么活兒都干,基本上不分女男工。 但如果官府招工,肯定還是以男工優先,這是毋庸置疑的。 岳風說:“你心里有數就行,到時我給你留點人?!?/br> 詹明德知道她的意思,岳將軍被皇帝搞怕了,恨不得跟所有勢力避嫌,連大營所在的當地官員他都不愿意來往,所以雙方并不熟稔,也不知關系如何。 萬一到時候起了沖突,岳風身在大營回來不及,詹明德一個人可打不過。 “我明天去把地圈了,至于官府……那邊也不用你出面?!?/br> 岳風又皺起了眉:“你確定?” 詹明德沖她挑眉:“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的身份可不一般?!?/br> 因為兩人關系好,詹明德又從不擺架子,岳風都忘了這位可是新鮮出爐的定遠公主呢。她們倆之間如何旁人不曉得,恐怕無論是在京城人看來,還是本地人看來,好端端的未來皇后飛了,被封個公主還要到邊關來吃苦,她們倆肯定是勢如水火吧? 軍隊與官府,再加上個公主,這水怎能攪不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