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騙個娃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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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徐溫云也實在沒工夫自怨自艾,還有許多事情都亟待處理。 丈夫由任上調職回京,現下不過是順路回母家省親,明日一大早便又要啟程,收攏出來兩百多個箱屜的家當,隨行的一百多個奴仆,都需要尋地方安置妥當,還要想著這幾日的行進路線,天氣如何……這萬千的庶務,都需她這個當家大娘子一一過問。 抓緊處理完幾樁要事,徐溫云扭身去了隔壁院子,這次回來時間緊,她還未來得及與一母同胞的弟妹好好說話。 以往年節時還能偶爾回家看看,可明日一去,衡洲與京城相隔幾千里,真真就是骨rou分離,不知道會何時再見了。 其實論起來,與鄭明存這樁婚姻,她的兩個弟妹也受益頗多。 meimei徐溫珍胎中不足,患有氣虛心悸之癥,嫡母舍不得花錢給個庶女治病,幾次都險些沒能活過來,還是徐溫云嫁去了鄭家后,專門在月例銀子中撥了筆藥錢為她診治,又通過榮國公府的人脈,不計代價搜羅來許多珍稀藥材,這才囫圇個長大到了十五歲。 如今出落得相貌很是妍麗,只身姿還是很纖弱,好似陣風就能吹倒。 龍鳳胎弟弟喚做徐紹,少年聰穎,在讀書上很有天分,兒時雖也跟著去書塾去啟蒙,可嫡母在筆墨紙張上極其吝嗇,弟弟經常只能用鍋底的碳灰在石磚上寫字。 這種境況也是徐溫云成親之后才有好轉,書塾先生知道他是榮國公府嫡長子的妻弟,便對他格外關照,恨不得將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學堂當中的耗材更是隨取隨用。 二人聽聞她來了偏院,立即前來問安。 姐弟三人一同坐在庭院中的涼亭。 現正金秋十月,天氣還未轉涼,而徐溫珍卻已穿上了夾棉的薄襖,徐溫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命人取來軟墊給meimei墊靠著,然后關切問道, “身子可好些了?近來未曾犯病吧?” 徐溫珍抬起那兩道似蹙非蹙的彎眉,聲音又輕又細又軟, “jiejie莫要擔心,這兩年我將養得很好,上次犯病還是去年冬日。 其實也是得益于姐夫的面子,否則如何老那樣歸家養老的御醫,旁人踏破門檻都請不到,又豈會按期給我看診治???上次我生辰,姐夫還送了根手腕粗的百年山參來,吃了精神頭也足了些……阿姐,我必會活得長久,看你與姐夫白頭到老?!?/br> 徐溫云自動忽略最后那句話,心略安了些,道了聲“那就好”,又扭頭望向坐在身側的弟弟, “你呢?近來功課如何?鄉試在即,可懈怠不得?!?/br> 徐紹身形還有些少年的孱弱瘦削,姿態卻如青竹筆直挺拔,眸光明亮澄凈。 “阿姐放心,紹兒決計不敢懶怠半分,近來私塾模擬鄉試做了幾次???,或我運好,每次都能名列前茅,先生也道十拿九穩,就是不知真正到了那日發揮如何…… 倒也實在不缺什么,姐夫命人送來不少古籍卷書,還有那些堪比金價,堆山積海的露皇宣紙,已經夠我消化好幾年……姐夫當真是個君子,不僅對阿姐體貼,待我們也很是和氣愛護?!?/br> 每每到這種時候,徐溫云忽就覺得那藥汁,好似也沒有那么難以下咽了。 只要弟妹平安順遂,莫說一日三次,哪怕一日十次她也照樣喝得下。 在旁人看不見的陰暗隱秘處,她確是在委屈自己,成全鄭明存的臉面。 可于明面上,鄭明存不也看顧了她的家人,給足了她身為人妻應有的寵愛與體面么? 二人的這段婚姻,以種極其畸形的形態,緊緊纏繞,相互窒息,卻又密不可分。 就這么瞎過下去吧。 忍一忍,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徐溫云不欲在這種時候,還想著榮國公府的那一團糟心事。 她自動忽略掉與鄭明存相關的話題,殷切囑咐著弟妹們日常需要注意的種種,又將榮國公府在京城的地址告知,以方便今后書信往來,姐弟三人如兒時般圍坐在一起,時不時蕩來銀鈴般的笑聲,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可惜當夜。 這種被粉飾出來的太平,就被徹底打碎。 亥時一刻,月明星稀。 鄭明存還未回來。 成婚三年,徐溫云到底摸清楚了幾分他的脾性,此人并不喜歡應酬,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在徐家同她裝模作樣扮演恩愛夫妻,他更樂得去應對那群地方高官,可尋常時候也早該歸家了,今日這么晚,不禁讓徐溫云心中有些惴惴…… 她不敢問。 也不敢催。 更不敢睡。 確切來說,若無鄭明存首肯,她絲毫不敢置喙與他相干的任何事。 需要裝點門面時,她的角色是貌美端莊的發妻。 關起門來,她至多就是個打理家宅的高等女使,甚至很多時候,連高等女使也不如。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門外傳來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哐啷”一聲,木門被人猛然推開,個衣著華貴,氣質斐然的公子踏門而入。 他腳下的步子有些微飄浮,面龐馱紅,一看便知飲了酒,可由他轉身閂門的動作來看,并未失去意識醉得離譜。 鄭明存扭過身,抓住那雙欲要來扶他的柔荑,將人猛然拽過來,一把按在墻上。 那幾分酒醉且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她面頰上,如同冬日冷冽刺骨的寒風,刮得人心肝脾肺都疼。 他眼神銳利如刀,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充滿了壓抑的怒焰。 “呵,什么古來受孕乃是男女雙方之事? 你父親這是在當眾質疑我? 質疑我不行?” “你們徐家算什么東西? 給我提鞋都不配的破落門戶,竟也敢置喙我的床幃之事?” 這暴躁粗魯的樣子,哪里看得出一絲溫柔郎君的影子? 徐溫云從來都明白他是人前人后兩幅面孔,以往他自持教養與身份,只會捅捅軟刀子,可今日父親當眾戳中了他逆鱗,又加上灌了幾碗黃湯,儼然將他的暴躁無常發酵到了極致。 整間廂房都被他的怒氣填滿,緊張的氣氛幾乎讓空氣凝固。 她面色煞白,眼中滿是惶恐,唇瓣也在微微顫抖, “父親本意并非如此,絕不是有心冒犯,還請郎主勿怪?!?/br> 鄭明存確是在借酒發作。 他從下睥睨著掌中抖若篩糠的女人,又瞥見了她手臂上方的守宮砂。 那殷紅一點,在瑩潤白皙的肌膚上極其醒目,簡直就是眼中刺rou中釘般的存在! 他將其摩挲幾下,然后手中力道逐漸加重,直到指甲將那肌膚掐出血來,血珠子慢慢滲出掩蓋住守宮砂,他才覺得心頭那口氣,略略消散了些。 鄭明存驀然緊貼在她的耳旁,嘴角勾起幾分陰冷且危險的笑意。 用更微弱,且更讓人戰栗的聲音道。 “可我……確是不行吶。 否則,夫人為何至今為止,還是完璧之身?” 未曾想這塊難以啟齒的遮羞布,竟就被他自己這般直剌剌揭開。 這人莫不是醉糊涂了?! 徐溫云被他掐得生疼,卻不敢反抗半分,只緊緊咬著下唇忍受。 她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只覺驚懼更甚,瞳孔震動著抬眼望他,眸中水霧上涌,泫然欲泣。 鄭明存見她要哭,只冷哼一聲,松開了手,轉身行至圓桌前,倒了杯冷茶灌下。 “夫人喜歡孩子么?” 依據經驗,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同他反著來。 她捂著受傷的小臂,只顫巍巍朝他走近兩步,提著心尖,疼到喉嗓都在抖。 “出嫁隨夫。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君喜不喜歡?!?/br> 這沒根沒骨,逆來順受的模樣,果然很讓鄭明存滿意。 他先是眉峰微揚,然后吁了口長氣, “稚童軟萌,我自然喜歡。 只是夫人也知,我身子不濟,恐今生都難有子嗣,如此論起來,實在乃人生一大憾事。 徐溫云只能立馬安慰, “郎主放心,我提前命人打探過,京中有好幾位御醫都極擅治療此癥,只消一到京城,我們便可登門拜訪,假以時日,必能根治,讓郎主得享兒孫繞膝之樂?!?/br> 可若當真能治好,又何須等到今日? 這十余年來,鄭明存嘗試過的藥方何止百種,什么春蠶壯陽方蛇通陽寶龍兄蛇油……那苦口的湯藥徐溫云只吃了三年,而他吃了十余年,可恨依舊一點成效都沒有! 退一萬步講,若非這隱疾無法治愈,他又哪里會娶徐溫云為妻? 以榮國公府的家世門楣,以他高中探花的俊逸之才,當初大可聘一位高門貴女,只不過那些精養出來的女子大多心氣高,若嫁進門后不滿他的不全之癥,一個鬧騰開來,兩廂都不好看,倒不如就娶徐溫云。 貌美如仙,家世又低,還有兩個拖累,能隱忍,夠堅韌,好難捏,哪怕受了委屈也無人為其出頭。 實在是裝點門面,安守后宅的最佳選擇。 “明知此癥已是藥石無醫,倒難為夫人還肯好心寬慰我,其實不怕同你說,這病就算能治好,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我需要立即,馬上,趕緊有個孩子。 且最好,是男胎?!?/br> 這不舉萎靡之癥,就算娶妻遮掩,也瞞不了多久。 以往在袁州就任倒還好掩蓋,可一旦入了京,皇城根底眼線眾多,若是不慎穿幫,那今后在官場上應該如何做人?只怕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在旁人眼中,他鄭明存只能是完美無缺的存在,絕不能有半分瑕疵! 再者,也是最緊要的。 父親已然老邁,早就有心要傳爵,而他作為族中最出類拔萃的那個,公爵之位原毫無意外是要落到他頭上,□□國公府向來看中血脈,眼見他成婚三年卻還未生出嫡長孫,此事就一直耽擱下來,昨日家中來信,道庶出的二弟于兩月之后即將成婚。 若是讓庶弟先他一步生下男胎,那爵位花落誰家,還當真就是說不準了。 但凡有個孩子,名利錢權,皆會隨之而來。 若一直無所出,一切都如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想到此處,鄭明存抬眼望向站在桌旁顫抖的徐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