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1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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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一雙無形的大手,偏偏將他推到了天子的對立面。 “將軍放心吧,當今天子即位時短不提,還有一些致命的弱點,你只要起兵,必然會比預想中順利?!?/br> 事實上,劉展已經沒有選擇了,事情敗露,不舉事必死,舉事還有一絲生機。 他站起身來,招過兩個心腹,低聲吩咐起來。 “你連夜返回蘇州,找到傅子昂,讓他帶最精銳的兩百人,一人三騎,兩日之內趕到泗州?!?/br> “喏?!?/br> “你與他一起回去,告訴宗犀做好準備,等我消息,隨時占據蘇州?!?/br> “喏?!?/br> 一旦下了決心,劉展的眼神就堅定了起來,不再有任何彷徨。 第614章 弒君的刀 薛白如今駐蹕在泗州城北的冬園。 此處離衙署并不遠,就在同一條長街的兩邊。原是韋堅疏浚運河時所置,打通了周圍好幾個宅院,占地廣袤。 淮河一帶的園林是江南風格,布局別具一格,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與北方規規整整的布局大不相同,薛白的隨行人員穿梭其中,常常找不到路。 這天傍晚,薛白親自核對了泗州各縣的賦稅情況,召來州署的幾個官員訓叱了一通,之后,有侍衛進來通稟。 “圣人,劉展已到城外?!?/br> “是嗎?” 薛白略略沉思,沒有讓劉展去休息,道:“召他來見朕,再備些酒食?!?/br> 若他先把劉展晾上兩天,施加些心理壓力,能試探并更容易掌控對方,這是帝王的常用手段之一,可他覺得有個鼎力支持變法的官員不容易,愿意推心置腹地與對方談一談。 安排了此事,薛白把這段時間收到的檢舉劉展的秘信及證據、劉展的奏書等物都拿出來,重新過了一遍,在腦中預演著稍后的談話。 門外,有婢女端著餐盤穿過小徑往這邊來,準備先把酒菜擺上。 “陛下!” 忽然,泗州司馬鄧彬匆匆從另一條小徑跑來,撞了那婢女一下。 “咣啷”的聲響中,餐盤酒壺摔了一地。 “卑職該死?!?/br> 鄧彬手足無措,干脆沖入大堂,拜倒道:“陛下,劉展反了!” 薛白沒什么反應,問道:“他怎么反的?” “他他他……他殺了守門士卒,搶占了南門,現在正率部占領各個城門?!?/br> “陛下!” 說話間,李峘、李藏用也已疾奔而來,道:“劉展反了,請陛下立即避往安全之處!” 薛白看著他們,也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快走吧?!?/br> 李峘大為焦急,連忙催促,不等薛白下令就招過刁丙,吩咐他護送天子快走。 “劉展已經入城了,泗州城不安全,還不快帶陛下走?!” “來不及了?!毖Π椎溃骸按藭r往北城門走,快不過劉展,到不如守著衙署?!?/br> “喏!” 刁丙抱拳領命,當即帶著薛白前往衙署,并不依李峘所言倉促奔逃出城。 相比于慌亂的地方官吏,薛白身邊的護衛們顯得異常平靜有序。 相比于占地廣袤的冬園,泗州衙署更容易布防。刁丙到后,第一時間讓人守住所有出入口,沿圍墻拉開防線。 過程中,少有人留意到刁庚已經不在了。 “快!搬重物來抵住門!” 門栓才扣上,長街盡頭已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 刁丙當即登梯爬上墻頭,放眼看去,只見滿城百姓抱頭奔走,一隊驍騎從南城方向殺奔而來。 聽得喊殺聲,便知他們是叛賊無疑。 叛賊長街跑馬,沿街凡有攤販、行人,皆被一路撞翻,然后直奔冬園,將門外的守衛劈倒,闖入其中。 “殺!” 刁丙皺了皺眉,招過一人,低聲道:“你去稟報陛下,叛賊第一時間往冬園了……” “喏?!?/br> “拿我的弩來?!?/br> 刁丙的弩是特制的,弩身雖不大,射程卻遠超普通的弩。 他還在上面裝了一個望遠鏡,端起弩瞄著長街,不一會兒,果然見那隊騎士殺出冬園,往衙署奔來。 “娘的?!?/br> 刁丙瞇著眼,等叛賊們沖到射程之內,扣下機括,利落地射殺了一個叛賊小首領。 尸體摔在地上,馬匹受驚,長嘶一聲,擋住了后面騎士的節奏,橫沖直撞的叛賊們氣勢一滯。 “放箭!” 箭矢如雨般落下,阻住了叛賊們第一波的攻勢。 但越來越多的叛賊也在趕來,而衙署中顯然不會有太多的武器、糧食。 *** 遇到這么大的事,衙署大堂上,官員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吵鬧得如同菜市場般。 薛白聽得稟報,得知叛賊首先前往冬園,若有所思,目光往幾個官員臉上一一審視了片刻。 “陛下,臣請召各地兵馬速來勤王!” 說話的是泗州刺史呂諲。 呂諲是當世之名士,曾在哥舒翰幕府做事,李亨在靈武稱帝時呂諲也跑去投奔,被拜為御史大夫。之后歸附薛白,被貶為常州司戶,這些年治理地方得當,才重新遷為刺史。 治下乍逢變亂,呂諲雖錯愕,還是很快鎮定下來想辦法,然后一臉鄭重地進言。 “臣觀今日叛賊兵馬不多,接下來劉展必然增兵。當務之急當控制住一座城門,并占據州倉……” “不必了?!毖Π椎溃骸半抻^劉展所攜不過數百人,數日之內想必便可平定?!?/br> 呂諲一愣,心想這個天子分明也是經歷過戰亂之人,怎么遇事一點不從長遠考慮,變亂初期就龜縮在州署,早晚是要被攻破的。 他遲疑片刻,又問道:“陛下,那是否招降劉展?” 薛白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稍作沉吟,緩緩點了點頭道:“也好,該派誰去招降為妥?” 呂諲一愣,沒馬上作聲。 可想而知,招降劉展是一件危險差事,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在叛賊里。 “臣愿往?!?/br> 不等呂諲開口,泗州司馬鄧彬已自告奮勇站了出來。 薛白看了看他,開口道:“呂愛卿,還是你去,如何?” 鄧彬一愣,低下頭。 “臣……愿往?!眳沃N雖有遲疑,還是毅然領旨。 薛白頗欣賞呂諲的忠誠,遂屏退旁人,單獨與他商議了招降的條件,原則上是盡量安撫,但必然要有所懲戒。 末了,薛白提筆寫了封信,親自封好。 “這封信你帶給劉展。切記,只能給劉展一人看,他拿到之前,不可讓任何人拆開?!?/br> “臣領旨?!?/br> 呂諲持著信退了下去。 薛白坐在那,獨自發了會呆。完全不像是正處于一場驚變之中。 好一會兒,他才吩咐,把刁丙招來。 “陛下,我擔心衙署守不了多久?!?/br> 短短這段時間,刁丙身上的皮甲已破了好幾個口子,大步入內,低聲問道:“是否讓我護衛陛下,甩開那些官員走?” “造反的不僅是劉展?!毖Π椎溃骸斑@場叛亂的主使者,如今還在這州署之內?!?/br> “誰?我去誅殺了他!” “別急,朕在查?!?/br> 刁丙當即警惕了起來,上前兩步,低聲道:“陛下,如此一來,恐怕衙署隨時有被攻破的可能?!?/br> *** 城北。 劉展走上城樓,向城中眺目遠望,有些意外于薛白沒有在第一時間出城,而是龜縮進了衙署。 他奇襲泗州帶的兵力并不多,因此沒有立即強攻衙署,而是選擇控制住城門。 只要把城池封鎖住了,天子自然不可能逃掉。之后他再截斷運河,自然天下震動,使他威望大漲。 “將軍,東、西城門也拿下了?!眲⒄棍庀麓髮⒏底影黑s過來,道:“如將軍所料,我們一亮名號,守城的士卒都很配合?!?/br> “不可完全相信他們?!眲⒄沟吐暤?,“讓我們的人別懈怠了,仔細盯著城門?!?/br> 只以兩百余人控制一整座城池,是一件極困難的事,但劉展有人從旁相助。 他目光落處,在驛館勸說他舉事的男子此時就站在城門附近,正與一隊守城的官兵說話,時不時揮動著雙手,那是許諾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