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0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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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言撫須考慮了一番,覺得這辦法不錯。 于是他當夜就病倒了,果然,次日薛白就登門求見。 此前薛白總是擺出到揚州游山玩水的架勢,仿佛與世無爭,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拜訪,目的自然是向他討要軍費。 李希言心中鄙夷,故意擺出病體沉重的樣子,嘴里咿咿呀呀,對正經事一概不答。 薛白無奈,只好告辭離開。 李希言待他走了,翻身而起,趴在門縫邊偷瞧了一會,暗自得意,吩咐趙侃盯著薛白,自己則繼續養病,只等薛白籌措不到軍費再來找他。 如此等了數日,每次問趙侃城中情形如何,得到的回答都是“雍王已焦頭爛額”之類。 李希言久未打骨牌,愈覺手癢,這日終是忍不住再招趙侃,卻一直未見到人。 直到他連續派人去問,竟得知雍王已經率兵西進了。 “什么?”李希言大為詫異,問道:“軍費如何解決的?” “雍王稱兵貴于精,而不在多,只率樓船三艘,兵馬不過萬人西進。軍費則是以朝廷的名義向豐匯行等錢莊,以及揚州的鹽商們舉債,得勝之后償還本息,比民間放貸還高兩成利……” 李希言懵了好一會兒。 等他再反應過來,趕到衙署,已有一種陌生感。舉目望去,那些忙忙碌碌的官吏竟在短短數日之間就被撤換了不少。 “趙侃呢?” 李希言翻遍了整個衙署,卻再沒見到那個名為趙侃的小吏。 他想到當時彼此的抱頭痛哭,忽覺十分可悲。 是啊,除了他這大唐宗室,一小吏豈會在乎繼承皇位者是否曾當過賤奴、血脈存疑?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前程。 李希言還有話想與薛白說,他匆匆趕出揚州城,向南趕到長江邊。 然而抬頭眺望,雍王樓船已遠,唯見長江天際流。 *** 關中,奉天縣。 唐高宗李治與武則天合葬在乾陵,也就是乾縣一帶,設置為奉天縣,有崇敬祖先之意。 天子李琮已逃到了奉天。 若問李琮為何要逃?他當時其實是完全發懵的狀態。只記得竇文揚忽然沖進了他的寢宮,嚷著永王要攻入關中了,說他身系天下安危,為安全考慮應該馬上離開。 李琮當時什么也顧不得,以為李璘果真快殺到了長安,依著竇文揚的安排,帶著妃嬪子女就出逃了,甚至來不及向官員們打招呼。 那天夜里雖然并未聽聞兵戈之聲,可李琮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緊迫、危險的氣氛。 他們宿在破敗的驛館里,李琮一轉頭就能看到竇文揚那個七歲的養子穿著紅色的官袍,呆頭呆腦地坐在那打哈欠,目光相對,反倒是他這個天子有些不知所措。 而竇文揚前后奔走,額頭上滿是汗水,眼神里也透露著驚恐之色,提心吊膽,仿佛叛軍隨時會殺到。因見了這表情,李琮一直相信竇文揚確實得到了消息。 等好不容易抵達了奉天縣,李琮當即就想要下詔,命關中各地的兵馬前來勤王,卻連著數日未見到任何官員。他不免慍怒于這些官員們毫不知忠誠體國,竟是在危難之際棄他這個圣人而不顧。 所幸竇文揚忠勤能干,安排了許多猛將防備,使得李璘的叛軍進入關中后沒能立即長驅直入。每次李琮詢問情況,竇文揚都會引見幾個將領說明戰況,使他安心。 “陛下,這是禁軍裨將周智光,他擅長騎射,正是他在藍田境內發現了叛軍的哨馬,奔回來報信。否則永王恐怕要趁著擊敗崔圓遣兵奇襲長安?!?/br> 李琮目光看去,見那周智光身材雄壯,面容剽悍,難得的是與他一樣臉上帶著傷疤,讓他一見就起惺惺相惜之意。 周智光的盔甲還帶著血,執了禮,擲地有聲便道:“末將必護衛陛下周全,不容逆賊損陛下分毫!” “好一員大將!” 李琮起了愛才之心,親自上前扶起了周智光,當即拔擢他為兵馬使,命他招募勇士,護衛御駕周全。 如此,李琮稍感心安,可李璘的叛軍攻到了何處?長安城又是何情形?這些問題他依舊不知,若問竇文揚,得到的回答都是正在打探。 他也唯有長嘆一聲,繼續等待著。 奉天不過是一個小縣,吃穿用度,各方面自然是比不得長安。是夜,李琮坐在昏暗的燭光中,蓋著那粗糙的被褥,回想著奪權登基以來的種種,思忖著自己到底哪件事做錯了,無法入眠。 “篤篤篤?!?/br> 敲門聲響,侍候在屋中的宦官當即警覺起來,不敢開門,而是護在李琮面前,不知所措。 “父皇,是孩兒?!庇腥嗽陂T外低聲說道,“孩兒李俅?!?/br> 李琮大感詫異。 若在長安,當然不可能出現這種儲君夜闖天子寢宮的情形。若說得嚴重些,這有可能是謀逆的大罪,當年太子李瑛就是如此被廢殺的。 有那么一瞬間,李琮想到了安祿山與史思明的兒子都有過弒父的意圖,背脊透出些涼意。 “孩兒有極重要之事想稟明?!?/br> 屋外,李俅再次開口,語氣中透露出了焦急之態。 李琮這才示意宦官過去開門,他自己則往后退了幾步,站在屏風邊,莫名有些緊張。 門開了,門口站著的只有李俅一人,而幾個護衛也還在,列于兩邊正看著李俅。 李俅穿的是件春衫,罩了件氅衣,空手而來,什么都沒拿。李琮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提防感頓時就煙消云散了,父子柔情重新涌了回來。 “父皇,孩兒有秘事稟呈?!?/br> “何事?” 李俅略略猶豫,道:“竇文揚之所以勸父皇逃出長安,并非李璘叛軍已至,而是他擔心朝中大臣們殺他?!?/br> 李琮詫異,問道:“這是何意?” 李俅先是跪了下來,道:“鄧州之敗,朝中皆認為乃因竇文揚專權禍國,任人為親。崔圓大敗之后,幾位宰相、尚書正欲聯名奏書,請父皇罷權宦,召郭子儀勤王。竇文揚得知消息,為保性命權勢,才連夜帶著父皇離開長安啊?!?/br> “怎會如此?”李琮不敢相信,問道:“那李璘?” “叛軍雖入商州,猶未過峣關,父皇何至于棄城而逃??!” 李俅說到這里,心里又氣又急,忍不住被竇文揚氣哭了。 他年紀小,城府不深,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遂咬牙切齒道:“這權宦,為了一己之私利,置父皇的顏面及長安的安危于不顧,做出這等使父皇為天下人所恥笑之事,千刀萬剮難贖其罪!” 李琮已經懵了無法想像李俅所言倘若是真的,天下臣民會如何看待自己。 他無法面對這件事,恨不得一切都是一場大夢,醒來之后全都不存在。 可大夢醒來要回到哪個時刻呢?是登基之初受薛白擺布,還是慶王府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想到這里,李琮悲哀地發現,自己這一輩子竟沒有一個純粹開心的時刻。 “朝臣們并非是拋棄了父皇,而是想覲見父皇卻不可得啊?!?/br> 李俅的聲音響起,把李琮拉回了他不得不面對的現實,道:“竇文揚把持言路,甚至不讓朝臣們求見,唯恐父皇聽說真相貶黜了他?!?/br> “在哪?”李琮問道:“朕的臣子們在哪?” “陳相公、韋相公等人已在奉天縣外求見?!?/br> 聽到這里,李琮再次警覺起來。 他想起了上一次韋見素也是找了東宮的門路。一次又一次地,韋見素似乎把抱負寄托在了東宮身上。 那么,李俅所說的一切就是真的嗎?有沒有可能是朝中黨爭的結果? 李琮這邊還是思考著,李俅卻已迫不及待拋出了他的訴求。 “請父皇罷黜竇文揚,命郭子儀為討逆副元帥,必可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敗李璘?!?/br> *** 是夜。 竇文揚已經歇下了。 奉天條件簡陋,再加上他擔心兒子的安危,當夜他是抱著竇余一起睡的。 竇余總是能聞到一股尿sao味,無法入眠,睜大了眼睛觀察著黑暗的屋子,回想著圣人那張滿是疤痕的臉。 忽然,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竇余連忙閉上眼,裝作自己在熟睡,而竇文揚已迅速驚醒過來,開了門,緊張兮兮地問道:“何事?” “外臣們聯絡了太子,在陛下面前告狀?!?/br> “什么?!” 竇文揚尖叫了一聲,衣服也顧不得穿,忙不迭想要去覲見。 沖到門外,他想起一事,又吩咐人去把周智光招來。 周智光是個野心勃勃之人,他年輕時勤習弓兵,也曾想過要報效社稷??伤愿窨癜?,從軍之后每每得罪上官,立下功勞也難以升遷漸漸地,他變了心性,認為唯有一心往上爬、掌握權勢才是最為重要的,遂開始巴結宦官,終于靠上了竇文揚這個大靠山。 除了殺人掠財,給了竇文揚大量的進獻之外。周智光還唯命是從替竇文揚做了不少臟事,算是一把極好用的利刃。 “竇公?!?/br> “那些該死的外臣又來找我的麻煩?!备]文揚吩咐道:“替我震懾住他們,若圣人召見,莫讓他們說我的壞話?!?/br> “喏?!?/br> 周智光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他連夜往城外而去,果然見城門的營地里已聚集了更多的官員、兵將。 見到城門終于打開且有人從城中出來,徹夜等候天子接見的官員們紛紛涌上前,七嘴八舌地嚷了起來。 “我等有國家大事要呈稟圣人,jian宦何以敢攔?耽誤了國事,你擔待得起嗎?!” 有人的手指頭幾乎都指到了周智光的臉上。 周智光也不避,甚至鼻翼張合,還有個聞了聞對方手指的小動作,之后問道:“你是誰?” “御史中丞張麟?!?/br> 此時,陳希烈、韋見素等人以為圣人召見,正匆匆從帳中趕出來,恰于火光中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 周智光忽然握住了張麟那根指著他的指頭,用手一掰,“嗒”地一聲當即就掰斷了。 “??!”張麟慘叫,并怒叱道:“你做甚?!” 若說事情至此,還只是一個粗魯的將領因朝臣對他無禮而還手毆打,勉強算是合理。其后發生的一切就完全超出了眾人的設想。 “咣”的一聲,周智光拔出刀來,徑直砍下,把張麟的手臂砍落在地。 他話不多,只以這個動作回答了張麟他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