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9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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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車與木幔很像,稍輕便些,兩輪車上立著木墻,對敵的那一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刀槍兵刃。 “用力,快!” 他們加快腳步,狠狠地把刀車撞在了敵兵身上,一陣慘叫之后,密密麻麻都是刀斧砍在木墻上的聲音,離元載不到兩寸。 之后,木幔頂上,守軍終于穩住了這段城墻。 “北平王,安化門請援!” 薛白甚至來不及喘氣,又轉身往南面趕去。元載快步跟著,道:“北平王方才聽到了嗎?李亨給崔乾佑寫了信?!?/br> “聽到了?!?/br> “我或能揣測到一些內容?!?/br> “說?!?/br> 元載道:“首先,這必是一封招降信,以李亨的身份,不可能與乾崔佑說其它,必然是封官許諾,命乾崔佑撥亂反正;其次,崔乾佑既派人把這封信告訴你,其中一定有對你十分不利之事?!?/br> “這不是早便知曉的嗎?”薛白不以為意。 “重要的是崔乾佑對你的態度?!痹d道:“你既已斬殺了他的使者一次,他還要再派人來??梢娝麑δ闶怯姓\意的?!?/br> “不必理會,守住長安即可?!?/br> 元載語氣誠懇地道:“今日所言,非為我貪生怕死,實出于為你考慮……伱我都清楚,崔乾佑之所以遞這封信,說明你的計劃已經敗了!你想利用西北邊軍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已經被他看破了!” 薛白翻身上馬,繼續往南城而走,卻沒有叱責元載什么。 元載遂繼續追上,問道:“若長安守不住,你如何做?” “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各坊皆有坊墻。各坊之外,還有皇城,叛軍即使是攻入城門,要想完全拿下長安,也并非那般容易?!?/br> “拖延有何用?” “我只要能比崔乾佑撐得久就行?!?/br> “便是守住了長安又如何?李亨大軍殺來,能擋得住嗎?” 薛白沉默了片刻,道:“等守住了,再談此事?!?/br> “等城破了就晚了!當此時節,崔乾佑兩次遣使,必有‘合則兩利’之事。一言以蔽之,崔乾佑想與你一起對抗李亨?!?/br> 元載非常確信這個判斷,所以先前才攔著王韞秀放箭,可惜她太過彪悍了。 他忽然伸手拉過薛白的韁繩,道:“我并非勸你投降。而是局面到了這地步,我們不能意氣用事,得冷靜下來,尋一條最妥當的出路。哪怕只談如何保住滿城百姓,堅守真的還是最好的辦法嗎?城破了,叛軍勢必燒殺搶掠;但談妥了,還有保住他們的希望?!?/br> 不等薛白駁叱他,他近前了些,接著又道:“北平王,我知道你這些年忍辱負重為的是什么,平冤昭雪不夠,你當再造大唐。元載雖出身貧寒、功利心重,承蒙不棄,愿鞍前馬后,出生入死。若長安能守住,我愿把尸體填在城門內,再所不惜,可我首先得為你考慮啊。對你,對長安城而言,與崔乾佑談談才有希望,我愿冒死去充當這個使者?!?/br> 仿佛是回到了當年討得王韞秀歡心的時候,元載的話語愈發真誠。 他認為憑這番話足以說服薛白了,薛白也該明白他說的是對的。從西魏到北周,從隋到唐,天下紛爭看似混亂,可實際上掌權的不還是那些人,打仗也好,商談也罷,無非都只是利益分配的手段。 然而,薛白卻是搖了搖頭,扯回韁繩,驅馬走了。 “我連讓他們當藩鎮都接受不了,何況是奉他為主?!?/br> 元載追上,問道:“北平王擅骨牌,喜歡賭博嗎?” “我從不賭博?!?/br> “我卻覺得你是摴蒱的好手?!痹d道,“長安孤城,圣人出奔,這么爛的點數,我們已詐得崔乾佑愿意拿出一部分籌碼,該見好就收了?!?/br> 薛白想了想,反問道:“倘若這一把,我們能全贏呢?” 元載愣了片刻,搖頭道:“崔乾佑不是虛張聲勢的人,他示弱,拿出誠意,恰說明他勝券在握?!?/br> “他詐你,他的點數沒你想象的那么高,我們能全贏?!?/br> *** 夕陽一點點把長安城的陰影拉長,漸漸觸及到了崔乾佑的腳下。 崔乾佑只要往前邁一步,就能踏進長安城的陰影里了。 他已經把他的大纛押到了離城門僅有一箭遠的地方,還親自開弓射死了一名守城的兵士。 終于。 “攻破城門了!” 緊閉了三個多月的城門終于在燕軍的猛烈攻勢下被打開。 崔乾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同時喝令道:“殺進去!” 號角聲大作,燕軍士氣振天。 可是,又有哨馬從東邊趕過來了,附在崔乾佑耳邊,極小聲地說了兩句。 “兩面夾擊……潼關……” 崔乾佑用力握了握拳頭,問道:“還有多久?” “最快的話,明日清晨?!?/br> “再探?!?/br> 回過頭來,崔乾佑臉上已恢復了平靜,招過另一名心腹,問道:“田承嗣有新的消息嗎?” “沒有,想必唐軍守城避戰,暫時未攻下城池?!?/br> “先殺入長安……” “嘭!” 隨著這句話,一面巨大的槎碑已猛地從城門內砸了下來。 槎碑也叫“千斤閘”,乃是用滑車懸在城門洞上方的一塊巨木,厚五寸,外面包著鐵皮。在城門被攻破的時候用的,這一下猛地砸落,直把六七個叛軍斬成兩段。 崔乾佑不由心煩,但城門都攻破了,這一道槎碑根本不算什么。 “撞開它!” 于是,燕軍推著撞車,奔向了那座槎碑。 崔乾佑卻是抬起頭,目光落向了城門樓,尋找著薛白的旗幟。嘴里輕聲地自言自語道:“冥頑不靈?!?/br> “元帥,圣旨到了?!?/br> “怎么來的?”崔乾佑的第一反應竟是有些訝異,問道:“使者如何過得陜郡?” “似乎……是李光弼放過來了?!?/br> 崔乾佑抬了抬手,道:“扣在營內,待拿下長安再接旨?!?/br> 他整個人都已經被包裹在了長安城的陰影當中,眼神卻還是非常的銳利,帶著賭徒的貪婪、自信。 槎碑被轟然撞碎,士卒們擁入城內,同時,也有將領返身回來,趕到崔乾佑面前,稟道:“元帥,內城門的槎碑也放下了,末將還看到,唐軍在城內豎了木柵?!?/br> “木柵?” “是?!?/br> 那將領遂蹲下,在地上劃了春明門內的地形。此處原本就是有夾墻的,如今更是在內墻之內又設置了一道木墻。那么,木墻附近是否還有陷阱就得再排查一遍。 崔乾佑只好招過一個登上城頭的士卒近前詢問,道:“城內是何情形?” “報元帥,唐軍已做好巷戰準備……” *** 青門大街。 馬蹄聲噠噠作響,剛率兵支援了南門的薛白再次趕回了北門,得知叛軍已攻破了外城門。 乍聞之下,他也有一瞬間想到自己也許賭輸了,也許是錯誤地估量了局勢,也就是錯誤地估量了唐軍將士們的忠勇。但這種猶豫只有一瞬間,他早已經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很清楚,落子無悔。 且不說他還有信心。至少,他還替大唐守了這么久的長安城,哪怕敗了,局面都不會比歷史上的更差,他早已坦然。 “北平王,崔乾佑的大纛就在城外!” “列陣!” 薛白駐馬長街,拿出裹布把手重新裹了一下。他手上的老繭被扯掉之后的傷口一直沒好,反而越磨越厲害了。也許只能等戰事暫停一陣子后,才有養傷的機會。 他決定,若是叛軍攻破了城門,與崔乾佑對決一次,給城中別的將領們組織兵力搶回城門爭取時間。 想必,這樣的rou搏廝殺,是崔乾佑期待已久的。畢竟范陽驍騎,強就強在沖擊廝殺。 胯下的戰馬拿馬蹄刨著地,兩桿大旗隔著城墻豎立,距離其實已經很近了。 夕陽的光暈照在薛白銀色的頭盔上,將它染成了金色。 他跨坐在戰馬上,似乎睡著了。畢竟這段時間太累了,他肩膀上擔著長安城的存亡。 為什么是他擔著呢?因為他身為皇孫,受封郡王,名望權勢最大……事實上他并不是皇孫,只是一個賤奴出身。哪怕逃到蜀郡,也根本不會有任何人苛責他。 歸根結底,是他想要擔著。他承受的一切,本就是他一直孜孜不倦在追求著的。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薛白睜開眼,高舉著他的武器,與長安共存亡。 夕陽徹底墜落西山,夜幕降臨。 “當——” 恍惚中,他聽到了鉦聲在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于是甩了甩頭。 *** 姚汝能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抹夕陽照進長安城內各個坊巷,美極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不該當個寫傳奇故事的,該學畫才對,畫下這最鼎盛時的長安,因為怕往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淚水奔流而出,他俯身拾起掉落的刀。 最后的夕陽之中,他看到張小敬正在被四個叛軍圍攻,已經摔倒在地了,一名叛軍搶上,舉起刀便要取張小敬的命。 “噗?!?/br> 姚汝能撞了過去,摔在地上,同時也一刀劈在那叛軍的小腿上,不管不顧,對著他袴甲里面就是一陣捅。 “起來!” 張小敬大喊著讓姚汝能趕快起來,因為他看到叛軍已經揮刀向姚汝能殺了過去。